第 29 章
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已經入了夏,蘇思寧顯然很喜歡這樣的天氣,不用穿得太多,也不會動輒得了風寒,要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
蒼墨終還是任他去學騎馬,但多半時間要自己看著。
堡中下人早已明白,少年已是個什么地位??v使堡主沒有明白地說,他們也沒有明著討論,但是對少年的態(tài)度,愈發(fā)尊敬。
如若他只是個男寵,只要得了蒼墨的獨寵,得了堡主身邊的那個專屬位置,便也能在銀松堡后院做主。而他偏還早已參與銀松堡的公事,所以,就不單單是個受寵溺的男妾而已。這一點,麥青等人和管家自是早就看透,但其他下人們,才開始慢慢地悟了出來。
而其他下屬,公孫濟他們自然亦是早就清楚,但那些不常來銀松堡走動的不明了事態(tài)的,卻腹誹不已。
蒼墨已經帶著蘇思寧參加了多次正規(guī)議會,真真是實踐了他對蘇思寧說的那句私話,他去哪里,蘇思寧便去哪里,除非蘇思寧偶爾身體不適。
除去以下對上的那份尊敬,公孫濟他們愈發(fā)地欣賞蘇思寧。他總是恬淡安靜的,即使蒼墨給予他諸多權力,他也沒有恃寵而驕,只是自然的,事情該是什么樣子,他就是什么樣子。
這樣想著,便不免要自嘲,當初接堡主和少年回來時,只見到少年略微清秀的臉,和顯得清冷的氣息。他們眼拙,竟都沒有認出,少年病弱之下,那顆七竅玲瓏心。
只是還有比他們更拙的。說起來蘇思寧現在看起來比初來時的病弱之態(tài)要好了許多,精神和氣勢上也有一種稍顯冰冷凌厲的尊貴之意,雖然在蒼墨身邊站著看起來還是弱弱的,但與之比肩而行卻是沒有半分違和感。但就是有人不滿,覺得一介男寵難登大雅之堂,不成體統(tǒng)。
銀松堡商鋪,武行,酒樓等處的負責人齊聚一堂,在一日下午齊齊登入銀松堡大門。
接待的小廝見這陣勢著實楞了一下,問道:“可是爺約眾位來的?”
“不是,”為首的黃掌柜便也直說,“是我等有事不明,特地來找堡主商議?!?/p>
“哦?!毙P答。
“請問堡主在何處?”
“小的不知,不過約莫在書房?!毙P回答。
“多謝?!北娙舜穑阒苯尤ネ鶗糠较?。
小廝摸摸鼻子,對身邊另一個小廝說:“要不要去通知管家?”
另一個聳聳肩:“隨便?!?/p>
“還是去吧?!蹦切P想了想,說。
黃掌柜敲響了書房的門。
卻沒有聽見蒼墨的聲音,只聽見一聲輕輕軟軟的“進來”。
眾人一驚,突然覺得不妥,但又覺得或可借機當面說清,便推門而進了。
房里果然只有蘇思寧一人,正半躺在那貴妃椅上看書,見是他們,才放下手中的書,放下腿來:“我還以為是我的侍女,讓各位掌柜的見笑了?!?/p>
“不敢?!秉S掌柜說。
蘇思寧便站了起來,緩步走到書桌后面,看向來人:“各位是來找蒼墨的嗎?”
黃掌柜答:“是,也不是?!?/p>
蘇思寧聽了,輕輕挑眉,看了他們一會兒,方才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各位,可是來勸諫的?”
眾人聽了,暗暗看彼此一眼,心驚少年竟知。
蘇思寧見他們不答,便繼續(xù)淺笑著開口:“是說,堂堂銀松堡,傲立北方,旗下糧、衣、武、商,各個都是行中翹楚。銀松堡主蒼墨,瀟灑俊朗,傲氣天成。于情于理,銀松堡當有一個出得廳堂,拿捏得當的大家閨秀來做堡主夫人。可堡主竟只受一個區(qū)區(qū)病弱男寵佞幸所惑,置天下倫理于枉顧?!?/p>
看著眼前眾人倏然變臉,蘇思寧笑笑,接著說:“不光寵佞不說,還讓區(qū)區(qū)男寵介入銀松堡公私事務,說起來真是大滑稽,恐受天下人恥笑?!?/p>
憤然之色浮于眾人表面,黃掌柜抬手:“既然公子知是非分輕重,為何還——”
蘇思寧輕輕看他一眼,他竟攝于他眼中那抹深不可見底的黝黑,話只說了一半便無法再說下去。
蘇思寧收回視線,掃視了一圈,最后,才淡淡地開口:“銀松堡主甚是可憐。”
黃掌柜身邊的張掌柜帶著忿忿之色開口:“此話何解?”
蘇思寧看他一眼,又移開,又淡淡道:“似連真愛都不能得?!?/p>
眾人愣住,竟啞口無言以對。蘇思寧便也沒有再開口,也沒有再理會他們,徑自緩步走到窗邊,打開窗戶。
一陣清風吹進來,帶起他一絲耳發(fā)。蘇思寧回頭:“各位,可是為見堡主而來?”
眾人又啞了一陣,半晌,黃掌柜才拱手:“堡主事務繁多,屬下們不便再叨擾。”
蘇思寧看著他們,沒有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