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老認為,一切都是報應,他一面感激太后知遇之恩為他治療,一面卻因為私心左右搖擺,終究害他失去了唯一的血脈。
華老悔痛萬分,卻也不愿意繼續(xù)為他醫(yī)治了,只說愿意留下讓他站起來的法子,然后辭官離京去游歷。
他沒要華老研究出的他可以站起來的法子。
華詢的死,無疑不是給他敲響了一個警鐘。
江家不倒,皇帝不打消對太后和武安侯府的芥蒂,他便是站起來了,也活不長久,與其這般,他還不如保持現(xiàn)狀……
至于余微,他覺得,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不可失去,對于一個嫌棄他的人,他自然也可以舍棄她。
何況以他的境況,也不能再為自己找一個軟肋。
于是自那以后,他再沒登過伯府的門。
她躲他,他也心灰意冷,再也不去關(guān)注她。
兩個人在京城竟是一年難見一次,便是宴會上瞧著,也是互不在乎,形如陌生人。
一直到他及冠,太后催婚......
魏翌收緊的手青筋暴起,眸中血絲愈發(fā)深濃,這些年,他因為對她的不信任,他的自以為是,究竟錯過了多少。
她的成長他沒看到,她私下受的委屈他也沒看到,他甚至因為自己的謀劃,險些害死了她……
“關(guān)颯受傷了,華老正在為他醫(yī)治,怕是沒法過來了,不過他和我說,你醒了若是沒有低熱了就可以喝水了?!?/p>
余微拎著壺熱水進了艙,對魏翌說道,隨即又關(guān)切的看向他,“你傷口可疼得厲害,華老說若是疼得厲害,我可以再為你上一次藥。”
“傷口還好,不算很疼?!?/p>
魏翌從悔恨中收回神,啞聲回了聲余微,想起她方才說的,又問了她一聲,“關(guān)颯受傷了?可嚴重?”
“嗯,那就好,疼了就和我說?!?/p>
余微聞言微松了一口氣,將茶壺放在矮桌上,又去看他,見他神色正常,應是沒聽到她之前說的那些事,她心下那股不自在稍微散了些。
聽到他問的,她又趕緊回他:“關(guān)颯是左胸被刺中一劍,沒傷到要害處,只是劍上有毒,現(xiàn)在人還在昏迷中,我已經(jīng)讓青霜過去那邊照顧他,你別擔心。”
魏翌聞言擰起的眉結(jié)卻沒有散去,“石松呢?”
“他在外面戒嚴,我們往京城地段走了,又馬上要進入江家的地盤,不能放松警惕?!?/p>
余微說著也蹙起了秀眉,江家不好對付,話本子里也沒寫魏翌是怎么扳倒江顯的。
她只知道,江顯和元妃實際相識,還因為老一輩的關(guān)系,兩人有一段口頭親事,只是后來元家勢弱,才不得已將自幼美貌奪人的元妃送進了宮,搏一搏元家的前程。
話本子上說,早年元妃在宮內(nèi)站穩(wěn)腳跟多虧了江顯,元妃對江顯有感激也有負了他的愧疚。
在江顯被魏翌害死后,元妃對魏翌是恨之入骨,多次催四皇子盡快解決了魏翌,還因此多次為難蘇婉月去逼四皇子。
“怎么了?可是在擔心?”
魏翌注意到余微的神情,伸手牽過她的手,“別擔心,前面是江家地盤沒錯,只是與江家勢力挨著的還有武安侯府的勢力,來鎮(zhèn)江前我就派人傳過信,最遲明日一早,武安侯府的人就會趕到。”
“我沒有擔心這事?!庇辔⒂行┰尞愃麜退f這些,不過眉心的結(jié)卻是松了松,她搖了搖頭。
低頭看著魏翌抓著她的手,她面上又閃過絲不自在,她忍不住把手抽了回來。
魏翌手上驟然失去那溫軟的觸感,心頭頓時感覺空落了一塊。
不過那失落感只持續(xù)了片刻,因為余微到底擔心他,掛念著他的身體,又忍住了自己的羞赧將手再次覆上了他的額頭,感受了他的體溫后溫言細語的說了聲:“沒有低熱了,可以喝水了?!?/p>
話音一落,她就轉(zhuǎn)身去給他倒水了,先倒了半杯冷卻的茶水再倒了半杯熱水勾兌后,又倒了些在手上試了試溫度才拿了勺子舀著喂他喝。
魏翌眼睛牢牢鎖著她,慢吞吞的喝下遞到嘴邊的水,只覺得甜滋滋的,像是泡了半罐子蜜糖一般,甜進了心里,讓他喝了還想喝。
“還要嗎?”一杯水喂完,余微就問他道。
她被他灼灼的視線盯得一顆心砰砰亂跳,她不自覺的又撇開了臉,胭脂似的顏色卻悄悄的爬上了玉耳,漸漸地連那雪白修長的脖頸都染上了粉色。
魏翌盯著她那紅透的耳,不由手指動了動,想去捏一捏她那飽滿小巧的耳垂。
只是想到她之前在他拽住她手后倏然僵直的身子,臉上的慌亂無措,他又強壓了壓心下的那股躁動,收攏大手握成拳,最后啞聲應了聲:“嗯?!?/p>
時機不對,她剛剛想起從前,他該給她些時間去緩沖,而不是利用現(xiàn)在她心理防線最脆弱的時候,去逼她。
越對她上心,他越舍不得將心眼動到她的頭上,更舍不得讓她為難。
更何況,他還沒想好怎么消去她當年撞見他殺人時的恐懼 。
余微便又給他倒了杯水。
“今晚的人,是江顯的人嗎?”又一杯水喂完,余微忍不住問了他。
若是以前,她不會管那么多,只要她的安危沒事了就行,只是既然不能再眼看著他陷入危局,許多事她也要開始去了解了。
“不是,”魏翌搖了搖頭,“魏堯的人?!?/p>
她跟在他身側(cè),早晚得了解到這些,想了想,他說道:“魏堯這次揚州一行也是為了名冊,不過目的不同,他是為了拿到名冊以此接收反王的人為他賣命?!?/p>
余微心神一震,若是這樣的目的,四皇子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且按之前人從天上飛下一事,蘇婉月應該已經(jīng)成了他的軍師了。
而蘇婉月又擅謀劃,知曉前世一些官場私密,只怕這趟回京之行,她們不會順利了。
“要不,明日開始,我們分開走吧……”
余微話音剛落,魏翌那幽深的黑眸就掃向了她,臉上神情像個即將被妻子拋棄的怨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