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眼會被蒙蔽,狗眼卻不會。
它這一叫,云未思豁然開朗,心說從前姓周的有人不當(dāng)自甘墮落,如今當(dāng)了狗反倒是臨危救急,作用不小。
“三清化氣,天一生水!”
金光自結(jié)印處衍生炸開,森寒鬼氣被陡然凝住,繼而被金光吞噬,剩余的一哄而散,云未思周遭氣息為之一清。
“姚望年!”
“大師兄!”
與他同時喊出聲的,卻是突然趕來的江離。
和江離同行的還有另一道氣息,是萬象宮遲碧江。
兩名外援的加入,讓云未思壓力登時減輕,三人在各處結(jié)印破陣,合力之下饒是對方修為再高也難以為繼,更何況暗先生被云未思和江離接連喝破身份,氣息不穩(wěn),陣法當(dāng)即出現(xiàn)破綻,被三人趁機劈開一條出路。
烏云散盡,風(fēng)停雪止,鬼哭狼嚎逐漸遠去,周圍恢復(fù)昏暗但并不逼仄懾人的夜色。
這是紅蘿鎮(zhèn)原本的夜晚,腳下積雪厚厚一層,破舊女墻與老樹枯枝和他進入衙門的第一眼一樣。
江離和遲碧江就站在云未思不遠處。
而在三人對面的,則是那位暗先生。
四人有意無意形成三角,局勢微妙而曖昧。
江離的目光沒有離開過暗先生,遲碧江的視線則大多數(shù)停留在江離身上。
云未思想到后世遲碧江為了江離,不惜以命布下的**誅天陣,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自己和九方長明。
都說大道忘情,但修士也是人,何曾能真正忘情?
不過是道心越堅,越不容易被動搖罷了,可不容易不等于完全不會,縱使鐵石心腸,也非真正的金石,再說水滴尚且石穿,更何況是人心?
遲碧江與江離真正的緣分,應(yīng)該正是起源于紅蘿鎮(zhèn)此地。
兩情相悅,門當(dāng)戶對,這本該是一對天作之合的道侶,可惜后來江離身上出了差錯,遲碧江卻渾然不知,還把落梅誤作江離,心甘情愿為了他,以壽元心血在天下各處布局,用蒼生性命來成全她對江離的心。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女人殊為可悲可恨,但云未思知道,若換了師尊讓他去做遲碧江做過的事,只怕他最后也是愿意的。
所有公道公平,皆因自己是局外人罷了。
“大師兄!”
江離朝暗先生走近一步,卻似被無形力量阻擋。
暗先生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站在那里,仿佛沒看見他們,沒聽見他們的話。
江離深吸口氣,按下激動情緒。
“大師兄,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你不說話,我也認得你,我有許多話想問你,你為何一直避而不見?當(dāng)年的事情,如果你有苦衷,可以說出來,我一定會幫你的!”
在他說話時,云未思則暗中觀察四周。
他們剛才看似破陣出來,回到衙門的小院落里,實際上那棵樹從剛才就沒有動過,雪花每隔兩息就飄落下來,沾在右邊偏下的枯枝上,位置和時長間隔都沒變過。
這說明他們依舊被困在這里,還沒有完全出去。
暗先生動了。
遲碧江微驚,下意識想要攔在江離前面,江離卻先半步將她扯到身后去。
這簡單一個動作,便可窺見許多細節(jié),尤其在云未思這等知道后事的人眼中,更明白意味著什么——如果歷史依舊遵循原來的軌跡,江離仍舊被奪舍,恐怕事情也還是會照著原先的路走下去,最終重蹈滅世覆轍,云未思與師尊跟落梅同歸于盡,這已經(jīng)是至好的結(jié)局。
但他們回到過去了,回到紅蘿鎮(zhèn)這個節(jié)點,一切還未發(fā)生,未來是可以改變的。
然而,為何會是回到紅蘿鎮(zhèn)這里?
為何他們恰好能見證江離跟遲碧江的邂逅,揭開萬劍仙宗姚望年的存在?
云未思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卻始終找不到答案,直到此時此刻,看著江離、遲碧江、暗先生三人,他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有人早在當(dāng)年的滅世陣法里,埋藏下能夠顛倒乾坤日月,挽回一切的玄機暗線。
而那個**誅天陣,是遲碧江一手布置的,除了落梅之外,只有她是最了解陣法的人。
也就是說,她可能早在自己死之前,就察覺了戀人身上的不妥,但她一人之力,當(dāng)時卻已經(jīng)無法與落梅抗衡,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等待有人在破陣時觸發(fā)玄機,以最決絕的方式,令時光倒流,來到曾經(jīng)的拐角,重新去改變未來。
而他自己與九方長明,就是那個能夠改變一切的變數(shù)。
不遠處,暗先生揭下兜帽,摘掉面具,以嘶啞如蛇信吞吐的氣息發(fā)出冷笑。
“你怎么會覺得,我是你的師兄?”
江離面色微變,身體下意識往后微傾,似要后退,卻被理智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