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和他提起國內(nèi)種種文化和特色的那個人,其實是柯如悔。
在他剛剛成為柯如悔的學生那一年。
為什么選擇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以后回國?為什么聽說安捷居住的這個城市,會有種特別的親切感?
因為當初柯如悔帶他來過這里,整整一個月,做關于文化維度的課題。
甚至他那半生不熟的中文,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姜湖怔怔地看著窗外飛快往后掠過的車水馬龍,后背上冷汗一點一點地冒出來,他突然有種,這么長時間以來,一直在走一條別人設定好的路一樣的被窺視感。
沈夜熙卻好像感覺到了什么似的,似有意似無意地悄悄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別胡思亂想。
姜湖深吸了一口氣,打起精神對沈夜熙笑了一下,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什么事。
柯如悔其實很小的時候就隨著父母離開了中國,早到他懷疑這男人對這塊地方是不是還有記憶,然而他發(fā)現(xiàn)柯如悔對中國文化有種病態(tài)的執(zhí)念,甚至那時候要求他帶的每一個研究生去選修中文課程。
他的辦公室就像是一個古董博物館陳列室。
這當然不是說柯如悔有國學大師的天分,而是因為他不能認同自己的父母,所以要為自己找一個更加名正言順的根基和心里依托。姜湖覺得以柯如悔離開中國時候的年紀,他的中文其實都不一定是在那時候?qū)W的,但他能條分縷析地給底下哈欠連天完全不知所云的自己講起四書五經(jīng),甚至讀那些古書的時候,習慣也像個古人一樣,讀一本背一本。
因為他的精神分裂,對自身的極度自戀和極度不認同,就是這種不認同,讓他需要找到一種歸屬感。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從學生時代,自己開始對他的研究方向提出異議的時候,柯如悔在說服他未果的情況下,卻沒有繼續(xù)和他爭論下去,而是沒過多長時間,就帶他來了中國,轉(zhuǎn)向另一個課題——為什么?
他所謂的“實驗”,其實是從那時候就開始了么?
在自己知道柯如悔假死脫逃以后,第一個反應這男人應該是去了哪里?這答案太明顯了。
直到沈夜熙把車開回局里,姜湖仍然有些渾渾噩噩,他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低估了這男人的處心積慮。
中午一過,早晨出去的一幫人就都回來了,盛遙再次向大家證明了他那比流氓還廣的人路和比機械還快的效率。這小子挖掘八卦的本事和狗仔隊有一拼,一個長長的名單就拍在沈夜熙的桌上,后邊標注了姓名年齡職業(yè)身份證號碼和住址。
沈夜熙拿起來一愣:“這什么玩意?婚介所掛牌的?”
“你讓我查的呀,張小干的私人社交網(wǎng)絡?!笔⑦b大爺似地在轉(zhuǎn)椅上轉(zhuǎn)了半圈,拿著中性筆敲敲桌子,“夠一個加強連的了,嘖,比我以前都……唉,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shù)百年呀,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安怡寧冷笑:“是呀,這點差距就是為什么你還人五人六地坐在這里,而這位張警官被切了某個部位,躺在停尸房里的原因吧。”
盛遙摸鼻子,可憐巴巴地眨巴著桃花眼:“我都說從良了?!?/p>
禍水啊禍水……
姜湖湊過來,就著沈夜熙的手看那份名單,發(fā)現(xiàn)上面零零散散地有幾個良家婦女,其他的都是可以直接拘留的,于是樂了:“好多彩旗啊?!?/p>
沈夜熙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在他腰上擰了一把——假洋鬼子,敢寒磣我。
姜湖偷偷著樂。
“婚外戀導致的殺人動機?”孟嘉義擡頭,有點不可思議地問。
沈夜熙點點頭:“恐怕我們現(xiàn)在沒法排除是私人的殺人動機?!?/p>
“那……關于流竄的連環(huán)殺手團伙的假設……”魏余問。
“也無法排除?!鄙蛞刮跚迩迳ぷ樱八猿鲇跁r間緊急,我建議大家兵分兩路——君子,怡寧,楊姐和孟隊、魏隊,你們從連環(huán)殺手的方向去查,其他人我們按著私人動機,大家把辦公桌并一并,中間放一個共享資料?!?/p>
說完,沈夜熙沒有給人辯駁的余地,轉(zhuǎn)頭對盛遙說:“這些人,你馬上查查,哪些人受過專業(yè)的醫(yī)療訓練。姜湖,你和馮隊把一年前鄭玉潔的案子調(diào)出來,好好研究一下——李隊,辛苦你跟我一起把所有和被害人有關的私人關系的材料都整理出來。楊姐,你和魏隊去挖掘一下受害人之間的聯(lián)系,最細微的也算,蘇哥你和孟隊比對一下這些血字的形狀以及兇手的犯罪手法,不要錯過一點可能的聯(lián)系。怡寧,你把地圖找來,以案發(fā)地點為中心像周遭輻射,查最近三年有沒有類似的案件發(fā)生——所有有血字的都算上?!?/p>
沈夜熙一口氣說完,拍拍手:“大家抓緊時間?!?/p>
某些人,果然天生就有領導的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