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熙松了口氣。安捷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多謝你了。”
沈夜熙擺擺手:“你還不如去謝漿糊呢。
安捷飽含深意地說:“他我就不謝了,我們倆誰跟誰啊?!?/p>
“你們倆是他跟你。”沈夜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瞪著安捷。安捷不知道為什么,跟他說了兩句話以后,心里突然輕松些了,搖搖頭,轉身出去了。
安怡寧其實只是嚇著了。她從小到大的經歷都太平順,聰明漂亮,在家里被兩個老爸寵到天上,在學校是校花,在辦公室里作為唯二的女性,被一幫男人捧在手心里似的。她也不是楊曼,沒有拎著槍跟什么人面對面地死磕過,沒有經歷過命懸一線,甚至很少有人對她不好過。
她能做到看見過的東西就不會忘記,卻在那男人骯臟的手伸過來瞬間手足無措,靠在翟行遠懷里大哭不止,有委屈,有后怕……卻也是恨極了那時自己的無能為力。
安捷從屋里出來,看著來來往往鬧哄哄的人,先是轉到墻角旁邊,靠在那里,自己平靜了一會兒,徹底把身上的殺意抹去了,才走出來去看安怡寧。
長期不務正業(yè)的姜湖終于做了一把他的本職工作,等安捷走過去的時候,安怡寧已經在他強大的治愈系氣場下平靜下來了,力氣也恢復一些了,仍是靠在翟行遠懷里,哭得慘兮兮的小臉上帶了一點不好意思的笑。
安怡寧一看他過來,就從翟行遠懷里掙扎出來,向他撲過去,緊緊地摟住安捷的脖子。
安捷伸手接住她,女孩身上清新淺淡的香味傳過來,半天來一直掛著空著的心,終于放實在了。
他閉上眼睛,因為他突然發(fā)現自己的眼睛很酸——幸好這個孩子沒事,幸好她……
“老爹……”安怡寧含含糊糊地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安捷沒吱聲,安怡寧覺得好像有熱乎乎地液體落在她的脖子上,她吃了一驚,卻沒敢動,甚至沒敢擡頭。
從小到大,這個男人似乎總是那么篤定,帶著戲謔和無所謂,笑得讓人牙根癢癢,她從來不知道,他也會哭。
那么厚重,那么疼的眼淚。
姜湖遞過電話給這父女倆,說了一聲:“莫局?!比缓蠛偷孕羞h識趣地退開了。
又過了一會,沈夜熙出來了,指揮眾人把該拖走的都拖走,然后說:“楊曼他們截住閔言了,丫身上帶著槍,還傷了一個兄弟?!?/p>
盛遙猛地轉過頭來,沈夜熙對他點點頭:“放心,楊姐和君子沒事?!?/p>
他深深地呼出口氣,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后半夜了,揉揉眼睛,覺得眼珠有點干澀。沈夜熙說:“收拾了這幫人,交給老鄭他們吧,那閔言故意傷人、涉嫌綁架謀殺和毒品走私,夠他喝一壺的了——漿糊……哎,姜湖人呢?”
盛遙一愣:“剛才還在這里來著?!?/p>
沈夜熙有點累有點不靈光的腦子立刻清醒了,飛快地撥了姜湖的電話,響了兩聲,被按掉。再撥,仍然被按掉,再撥——這回干脆關機了。
沈夜熙咬牙切齒,轉身就走——姜湖你丫等著,今天晚上非把你辦了不可!
柯如悔放下望遠鏡,緩緩地轉過身來,帶著一點特別愉快的笑容,好像他剛剛看完了一場戲似的,在那滿足地回味。
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樓頂的風掀起姜湖柔軟的頭發(fā),深灰的襯衣像是融在了夜色里,姜湖的眼睛被眼鏡片擋著,讓人看不分明,總是帶著溫暖而討人喜歡的笑容的嘴角抿起,劃出凌厲的線。
柯如悔的表情卻像是見到了分開好久的好朋友,如果姜湖手上沒有槍,或者這槍口不是在指著他,他甚至要撲上去給這年輕人一個擁抱似的。
“居然被你抓到了?!笨氯缁谳p松愉快地說,“好久不見了,你居然比以前還要瘦些,工作很辛苦么?”
“以你的控制欲,一手安排下的東西,不看完不會走,我知道你肯定在附近。”姜湖說,微微歪過頭,讓一縷被風吹到眼睛里的頭發(fā)落下來,露出光潔的前額,“這附近最高的樓是這里,樓頂上的視野剛剛好可以看見知了茶樓發(fā)生的一切。你還在怡寧身上裝了竊聽器是么?”
“你就像我了解你那樣了解我?!笨氯缁谛χf。
“你故意接近閔言,故意幫他導演出姓喬的女人那場鬧劇。”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會走在閔言前面?!笨氯缁谡f。
“然后你讓合適的人帶給他消息,再激怒他——”
“J,沒有證據的事情,不要……”
“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姜湖突然語氣有些逼人地打斷他,從褲兜里摸出一副手銬扔過去,“要么你自己把自己銬上,跟我走,要么……”
他輕輕地揚起下巴,往旁邊點了一下:“你從這里跳下去?!?/p>
“J啊……”
“快點,我不想聽你廢話,是跟我走,還是跳下去?”
柯如悔笑著搖搖頭,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手銬,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你怕我?”
姜湖嘴唇輕輕抿了一下,隨即立刻松開。
“你怕我會說出你不想聽的話?”柯如悔像是更開心了,眼睛里冒出獵人見到獵物一樣可以稱為興奮的光芒,“你怕我說出你心里的秘密,就像你把閔言逼得方寸大亂一樣?怎么,這么長時間不見,連你也這樣脆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