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尋頓了頓,態(tài)度平和地接了這個臺階,他說︰“長大就不愛叫了?!?/p>
徐西臨大大地松了口氣——這仿佛是個儀式,過了這一關(guān),兩個人就算是和好了。
徐西臨︰“問你道題行嗎?”
竇尋“哦”了一聲,站起來跟他去了起居室。
憤怒來得快去得也快,竇尋自從消氣,其實每一秒都在后悔,可讓他主動道歉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會,怎么說?那天不應(yīng)該親你嗎?
只好互相耗著。
他攢了一個月的感情和溫柔,好不容易有個宣泄口,一時好得都不像他了,講完題,竇尋就默默坐在一邊,翻開徐西臨滿目瘡痍的英語閱讀專項訓(xùn)練,低著頭用熒光筆把每道錯題對應(yīng)的原文都畫了出來,乖巧極了。
樓下的灰鸚鵡看不見討厭的男孩子們,自然而然地安靜下來,只是偶爾輕輕名叫一聲,一點也不吵。
竇尋低著頭,心無旁騖地拿著塑料尺和熒光筆,他白袖口一塵不染,腕骨嶙峋,手掌顯得有些單薄,眉目安靜,五官優(yōu)美,是個善心悅目的美少年。
美少年平時脾氣臭不可聞,氣得別人只覺得他面目可憎,顯不出美,這么一轉(zhuǎn)性,他那些藏得很深的好就“水落石出”了。竇尋不會拐彎抹角,不會甜言蜜語,也不會裝模作樣,二十分的溫柔體貼背后附贈一百二十分的赤誠真心,眼里有誰就時刻惦記著誰,讓人細(xì)想起來特別動容。
徐西臨看了他一眼,兀自走了一會神,想起兩人之間被短暫壓下的分歧與竇尋窮追不舍的問題,不由自主地順著歪的思路稍微暢想了一下,把自己代入電視里看來的一些場景,想象自己走過去,摟過竇尋,把那雙他看了很久的手拉過來……執(zhí)手相看淚眼那段就暫且不必了——然后膩膩歪歪地摸摸他這里,再摸摸他那里,吻他一下……
再往下他不敢想了,因為談戀愛是從電視上和路邊小情侶那看來的,屬于“名門正派”招數(shù),再深入的就是跟著吳濤他們那伙人從網(wǎng)吧看來的了,雖然有股天然的吸引力,但僅就目前看來,還屬于“魔教”邪術(shù),自己在屋里偷偷琢磨琢磨就算了,光天化日之下當(dāng)著別人的面,不好走這么不正經(jīng)的神。
徐西臨挑挑揀揀地妄想了一溜夠,有那么一會,他有一點意動地想︰“其實試一試也……”
正這么想的時候,竇尋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他的走神,就問︰“你累了嗎?”
徐西臨︰“呃……咳,有一點?!?/p>
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竇尋就一言不發(fā)地下樓拿了飲料來。
徐西臨一看,兩瓶冰紅茶。
徐西臨︰“……”
竇尋欲蓋彌彰地解釋︰“冰箱里就剩這個了。”
徐西臨正要拿,竇尋也正好伸出手,兩個人的指尖尷尬地碰了一下,徐西臨一頓。
竇尋回過神來,心里難以置信地罵自己︰“你有病嗎?他自己擰不開瓶蓋嗎?”
可是手已經(jīng)伸出去了,再收回來更尷尬,竇尋咬牙把心一橫,飛快地將飲料瓶拿起來,擰開瓶蓋,又做賊似的放回來,一連串動作像極了偷地雷的,然后他局促不安地看著徐西臨,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好像被自己的蠢貨行徑驚呆了。
徐西臨想笑,但考慮到倆人剛和好,怕竇尋惱羞成怒,憋回去了。
然后徐西臨喝了一肚子飲料,在冰水的鎮(zhèn)定效果中,察覺出了自己隱秘的軟弱和妥協(xié),連忙把他那天勸竇尋的話逐字逐句地對自己說了一遍,把起伏的心緒壓下去了。
天逐漸熱了,高考一天比一天臨近,家里人都開始緊張,因為徐西臨天一熱就容易生病,年年這樣,而且一感冒就會發(fā)燒,像小孩的體質(zhì),不過這一年不知是誰在保佑他,他一直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的。
跟竇尋和好以后,兩個人都小心地避開了之前的事,竇尋慢慢接受了徐西臨報了另一所更穩(wěn)妥的學(xué)校的事實,他開始明白,萬事不可能都如他意,別人不可能都跟著他的計劃走。
竇尋磕磕絆絆地學(xué)會了退讓——
吳濤體育成績優(yōu)異,據(jù)說到時候文化課考試參加一下,是那么個意思基本就沒問題了,他在理科重點班讀了三年,成績雖然一直吊車尾,但是拿到外面跟別的特長生一比,還是非常能拿得出手的,前途已經(jīng)塵埃落定了一多半,壓抑了一年的心花終于怒放,回班要請客。
請到徐西臨這里,他特意說︰“星期天竇尋有空嗎?叫他一起來吧,我們倆以前有點過節(jié),我跟他陪個不是?!?/p>
人一畢業(yè),什么恩怨情仇都淡了,也知道給自己留人脈了。
竇尋本來不想去,但徐西臨跟他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什么人都有自己的用處,多個討厭的同學(xué)好還是多個討厭的仇人好?”
竇尋琢磨了一下,把話聽進(jìn)去了。
于是周末,一群曾經(jīng)在一起玩過、后來漸行漸遠(yuǎn)的人重新在學(xué)校集合,接住校的吳濤和周日也來上自習(xí)的蔡敬一起,熱熱鬧鬧地舊地重游,去了月半彎。
宿舍樓里,李博志穿著個大背心,目光陰沉地目送著吳濤離開——他專業(yè)成績不理想,家里基本沒人管,還不知道畢了業(yè)以后去哪,每天在學(xué)校里就是欺負(fù)室友混日子,像吳濤這種知道用功上進(jìn)的,以前還能跟他好,到了高三要奔前程的時候,自然而然就不與他為伍了。
李博志一個小狗腿趴在窗戶上,指著竇尋的背影對李博志說︰“濤哥什么意思,當(dāng)初他叫我們?nèi)ゴ蚰切∽?,現(xiàn)在又跟人玩一塊了?”
李博志把手里的紙杯攥得面目全非,忽然邁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