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尋抽出一張紙巾,沾了點水,把方才那張紙條的將落點反復(fù)擦了三遍,吳濤那天靠在廁所門口的“英姿”還歷歷在目。
“垃圾?!备]尋心想,然后他一抬手,半濕的紙團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精準(zhǔn)地落在了角落里的紙簍中。
這一點輕微的動靜驚動了講臺上的七里香,七里香目光一掃就看見竇尋重新把耳機掛回耳朵上,旁若無人地低下頭,她頓時有點頭疼。
七里香拿人手短,收了竇尋他爸竇俊梁的購物卡,這幾天為了這個竇尋也是操碎了心,私下里把各科的任課老師和班干都找了個遍,可是竇尋誰的帳也不買,像只非暴力不合作的刺猬。
七里香筆尖頓了一下,點了點前排的一個女生︰“羅冰,跟我出來一趟。”
一班的班委會群體成分復(fù)雜,有吳濤這樣不學(xué)無術(shù)的體育委員,有徐西臨這樣暗地里不把老師當(dāng)回事的團支書,然后也有羅冰這種老師放個屁都會奉為圭臬的好班長。
第二天課間操解散,羅冰就找上了徐西臨︰“你幫我個忙行嗎?”
徐西臨還沒來得及說話,吳濤和老成兩個混蛋一左一右地各出一掌,把他往前一推,徐西臨猝不及防沒站穩(wěn),差點撞在羅冰身上。
徐西臨︰“操,你們倆有病吧?”
吳濤和老成“咯嘰咯嘰”地笑成了一對長脖野鴨子,羅冰暗戀徐西臨的事全班皆知,她的臉“騰”一下就紅了。
徐西臨對羅冰其實沒什么想法,但對于一個青春期的少年來說,“這個姑娘喜歡我”的想法本身已經(jīng)足夠刺激了,羅冰臉一紅,他頓時也莫名其妙地不知所措起來︰“行啊……什么事,你說?!?/p>
七里香給羅冰布置了任務(wù),讓她去跟竇尋談?wù)?,盡快幫他融入班集體。
老成聽了一皺眉︰“七里香那腦袋別是讓濤哥坐過吧?這事怎么讓女生去?”
七里香當(dāng)然沒有特意找女生,她其實把這話跟每個班干都說了一遍,包括徐西臨和吳濤,只不過除了羅冰沒人搭理她。
“滾蛋,你坐的?!眳菨葒娏死铣梢荒?,又轉(zhuǎn)向羅冰,“你甭搭理七里香,我都懷疑那小子是她私生子。”
羅冰面露難色,求助似的看了徐西臨一眼。徐西臨跟吳濤是一個意思,正要開口,蔡敬忽然在旁邊拉了他一把。
徐西臨先是莫名其妙,隨后很快想起來了——對了,他們班每年有一個獎學(xué)金名額,總共一千五,對別人來說不痛不癢,但羅冰不一樣,她是貧困生。她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家里還有個重病的媽要照顧,還不能像蔡敬一樣深更半夜里出去幫人打工,而這個獎學(xué)金名額是由班主任報送的。
她不敢不把七里香的吩咐當(dāng)回事。
“那行吧,”徐西臨捏著鼻子拍板說,“我們跟你過去。”
六中的課間操要做兩套,一套是通用的“時代在召喚”,一套是校內(nèi)體操隊自編的,后者竇尋不會,也沒打算學(xué),他每天木頭樁子似的往隊尾一戳,戳到做完操解散,就悄無聲息地自己離開。
羅冰叫住他的時候,竇尋腳步?jīng)]停,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羅冰只好一邊小跑著跟上他,一邊把打好的腹稿飛快地吐出來︰“咱們學(xué)校每周一有課間操檢查,不整齊要扣分,我看你自編操好像還不太會做,今天晚上正好有體育活動,能拿出二十分鐘讓咱們班團支書教你一下嗎?”
徐團座躺著也中槍,牙疼似的抹了一把臉。
老成用胳膊卡著徐西臨的脖子,捏著嗓子沖他咬耳朵︰“能讓咱們班團支書教你一下嗎?”
徐西臨含糊不清地罵了一句,很不情愿,但是因為知道羅冰喜歡他,所以也沒當(dāng)面駁她的面子,就算是看在她的份上勉為其難地答應(yīng)了。
誰知那竇尋卻不領(lǐng)情,當(dāng)場腳步一頓,皺起了眉。
羅冰說︰“很簡單的,一學(xué)就會,你……”
“周一檢查是嗎?”竇尋生硬地打斷她,“那周一我去醫(yī)務(wù)室拿請假條,不耽誤你們打分?!?/p>
說完,他雙手插/在褲兜里,轉(zhuǎn)身就走。
羅冰愣了一下,受了挫,臉微微漲紅了,卻還是不肯放棄,她邁開步子趕上去︰“等等……”
竇尋頭也不回地抬起胳膊,本意是想沖她擺擺手,叫她不要糾纏,可是羅冰只有一米五出頭,在竇尋面前實在太矮,她腳步一時沒剎住,正好磕在他那往后擺的胳膊肘上。
竇尋不是故意的,但是在別人看起來,就好像是他不耐煩跟她說話,回手給了女生一肘子。
少年人的胳膊肘硬,羅冰讓他撞得眼冒金星,一時懵了。
竇尋也十分意外,有點不自在地動了動胳膊,感覺自己應(yīng)該表示點什么,可是道歉的話又不太會說,他有一點為難,皺起眉低頭打量著羅冰,遲疑著琢磨自己要如何表示。
還沒等他想出來,綴在不遠處的徐西臨他們幾個人趕了上來。
徐西臨一看,好——上回是蔡敬,這回干脆是個小女生,姓竇的怪胎還真會找軟柿子捏。
他火冒三丈地把羅冰拉到身后,抬手推了竇尋一把︰“你會說人話嗎?會辦人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