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夏病 （四）

這樣一路的走著回到了白家的南貨店。

雨天天暗，門內(nèi)已經(jīng)點(diǎn)上了暈黃的燈，透出一種家庭般的暖意。

一開門，便有一股生姜紅糖水的香味飄散出來，一個面上帶笑的男人手拿著兩條毛巾立在昏黃的光暈里，他三十出頭年紀(jì)，面容和善，看起來十分敦厚老實(shí)，看到先進(jìn)來的少棠和少英，手里連忙討好地遞上了干毛巾，口中只道，“快先擦擦頭發(fā)?！?/p>

白少英接過毛巾喊了一聲“夏叔”，少棠則連看也沒有看他，徑直走了進(jìn)去，白太太帶著小暑進(jìn)來時，他拿著另一條毛巾的手仍然尷尬地僵在半當(dāng)中，白太太從他的手里拿過了這毛巾遞給了小暑，嘆了口氣道，“好了。之鴻。你先去盛三碗姜湯出來吧?！?/p>

夏之鴻這才回過了神來，應(yīng)了一聲又走了進(jìn)去。

里屋里不見少棠，只有少英一個坐在桌前擦著頭發(fā)，白太太問了聲，“你哥哥呢？”

少英指了指樓上，“上樓去了?！?/p>

白太太又嘆了口氣，卻沒有說什么，找出了兩身干衣服交給了小暑和少英，“你們兩個把濕的衣服先換下來吧?！?/p>

少英看著小暑手捧的那一身奇道，“這不是哥哥……”

白太太笑道，“是你哥哥前兩年的?！?/p>

換完了衣服，夏之鴻已將三碗熱騰騰的姜湯端到了桌上，小暑跟少英兩個坐到了桌前，一人一碗。

夏之鴻嘆了口氣道，“阿筠，我還是先出去走一圈，你讓少棠下來喝姜湯吧?！?/p>

白太太道，“外面這么大雨，你去哪里走。算了，隨他去吧?！?/p>

正在說著話時，少棠卻自己下來了，把換下來的濕衣服拿進(jìn)了里屋，然后也在桌邊坐了下來，默默地舀起姜湯喝。

他看也不看那夏之鴻，然而這夏之鴻看到他愿意坐下來，卻已受寵若驚地自己咧開嘴笑了起來。

換了干衣服，喝著熱乎乎的姜湯，身體便舒服了許多，小暑聽著外面的雨聲，只覺得有一種許久沒有獲得過的安寧之感。

白太太帶著笑意看著幾個孩子喝湯，忽然溫和地問小暑道，“對了，小朋友，你叫什么？”

小暑放下調(diào)羹，照實(shí)答了。

白少英忙笑著叫了起來，“哈。原來你叫小暑?！?/p>

白太太又問了他別的一些問題，這些問題本來是小暑最不高興說起來的，但是又不愿意欺騙這如母親般可親的女人，于是還是輕描淡寫地一一答了。

低著頭，說了被賣去當(dāng)童工，又說到逃出來之后去了顧家，只是唯獨(dú)省略了煙云這一個人。

他說完了，白太太已經(jīng)紅了眼睛。

屋內(nèi)一下子靜了下來，連最聒噪的少英都不再出聲，小暑絞著手坐著，越發(fā)的感到尷尬。

這時，少棠忽然放下了碗，對著小暑道，“走吧。上樓去?！?/p>

小暑想也沒想，如釋重負(fù)地站了起來，隨著他去了樓上。

樓梯很狹窄，踩起來咯吱作響，樓上是兩間房間，一間關(guān)著門，另一間則是白家兄弟的房間，典型普通市民家里的布置，小而干凈，散著一股淡淡的樟腦味。

天花板上的白熾燈也不大亮，燈芯一下下的閃爍著，忽明忽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