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言至把手從賀洲手里抽了出來, 面無表情地說:“你怎么突然關(guān)心起我的手了?”
賀洲按了一下太陽穴, 說:“我的記憶好像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 原來的事情總是記得不太清楚,還偶爾會產(chǎn)生混亂,剛剛我甚至覺得在很多年前, 就見過一雙和你的手十分相似的手?!?/p>
邱言至夾了塊紅燒肉放到荷葉餅里,說:“沒事,你也別太擔(dān)心,畢竟你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時候都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 所以你的記憶可能都是被植入進(jìn)去, 特別是你小時候的記憶, 出現(xiàn)bug也很正常。”
賀洲沉默了半響, 低著頭, 拿著筷子, 緩緩?qiáng)A了一個豌豆,又松開了,他聲音緩慢,神情中似乎還夾雜著一些茫然。
“……那的記憶,我所經(jīng)歷的一切到底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p>
空氣似乎安靜了一瞬。
然后他聽見邱言至說。
“至少, 我可以保證,從我遇見你開始,你所看到的, 知道的, 經(jīng)歷的一切, 都是真的。”
賀洲一愣,抬起頭來。
正好看見邱言至拿著一整個夾著紅燒肉的荷葉餅全都塞到嘴巴里,合上嘴巴的那一瞬,整張臉頰都鼓了起來,像是一只倉鼠。
賀洲:“……”
他只覺得上一秒心中忽然出現(xiàn)的悸動,在此刻消失地蕩然無存。
賀洲沉默了一會兒,問:“邱言至,你為什么要這么吃?”
邱言至咀嚼著嘴里的食物,整個臉頰都一動一動的。
等他終于把東西咽下去了,才回了賀洲的話。
他指著紅燒肉,幾乎感動地?zé)釡I盈眶:“我怕我一口一口咬,會讓醬汁流出來,你要不要嘗嘗,簡直太好吃了……”
說著他又重新拿了一個荷葉餅,夾上紅燒肉,遞到賀洲嘴邊。
賀洲嫌棄地偏開了臉。
邱言至急急忙忙地說:“快點(diǎn)快點(diǎn),醬汁要流下來了,流到我手上了……”
賀洲只好張開了嘴。
邱言至眼疾手快地把整個荷葉餅都塞到了賀洲的嘴里。
賀洲被猝不及防塞了一嘴食物,整個眉頭都皺了起來,似乎想要斥責(zé)邱言至可又說不出話,只能閉緊嘴巴,整個臉頰都鼓鼓囊囊的。
邱言至拍腿大笑,并拿出了手機(jī)給賀洲拍照:“賀洲你他媽剛剛是不是還在心里笑話我呢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媽呀你的樣子更好笑哈哈哈哈……”
賀洲咽下了嘴里的食物,伸手就要去奪邱言至的手機(jī),邱言至立刻就站起身子躲。
賀洲的手還沒碰到手機(jī),邱言至自己就手忙腳亂了起來,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自己的鞋帶,整個身子都搖搖晃晃地朝著地上摔去!
賀洲立刻緊張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拉邱言至,哪知中途又不小心帶倒了椅子,他剛把邱言至拉到懷里,就又抱著他一起摔到了地上。
幸好這個時間段人不多,而且還有屏風(fēng)擋著,否則真的是要丟死人。
但邱言至摔地骨頭都是麻的。
實(shí)打?qū)嵉奶邸?/p>
邱言至還被賀洲抱在懷里,他緩緩抬起頭,呼吸聲若有若無的灑在了賀洲的頸窩。
他們離的太近了,近到能聽到賀洲的心跳,看清賀洲下巴的青茬,邱言至甚至覺得自己一呼一吸間,嘴唇都要碰上賀洲的下頷。
邱言至有點(diǎn)緊張。
他一緊張,就容易說胡話。
于是賀洲就看見他懷里的那個少年眨了眨眼,說:“……賀洲,你怎么這么廢啊?!?/p>
賀洲:“……”
賀洲面無表情地把邱言至推開了。
邱言至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嘟囔著說:“扶個人都扶不住,還搭上了自個兒……”
淡淡的緋紅暈上賀洲的耳根,他語氣冰冷:“邱言至,閉嘴。”
人倒是站起來了,手機(jī)卻還在地上擱著。
“賀洲,你看!”邱言至把手機(jī)拿給賀洲看,抱怨道,“屏幕都碎了!”
賀洲偏過臉,說:“……我給你買新的?!?/p>
邱言至坐回位置上繼續(xù)吃飯:“新的就算了,你待會兒得陪我去換個屏。”
“好?!辟R洲說。
手機(jī)維修中心離這兒不遠(yuǎn)。
兩人步行走了十多分鐘就到了。
邱言至和店員說明了情況后,就準(zhǔn)備把手機(jī)殼摘了,把手機(jī)遞給他。
可邱言至剛把手機(jī)殼剝下了一條縫隙,就看見了手機(jī)殼里的那個白色的便簽。
邱言至心跳驟然一緊,慌忙停止了動作,又套上了手機(jī)殼。
賀洲:“邱言至,不修了嗎?”
邱言至:“……不,不是。”
邱言至有些緊張地舔了一下嘴唇,硬著頭皮繼續(xù)去摘手機(jī)殼。
就在這時,賀洲的手機(jī)鈴聲響了,他轉(zhuǎn)過身,去接了個電話。
邱言至松了一口氣。
他快速地把手機(jī)殼摘了下來,把那個便簽?zāi)蟮绞掷?,將手機(jī)遞給了店員。
賀洲正背對著他,在幾米外的地方和人通話。
邱言至又看了賀洲一眼,然后把那張便簽疊整齊,悄悄放到了口袋里。
賀洲和電話里的人談?wù)摿艘粫海缓笞叩角裱灾撩媲埃骸皠倓偹巡閳F(tuán)隊(duì)的組長告訴我,重點(diǎn)排查的結(jié)果出來了,那一批人中,沒一個是柳澄。 ”
邱言至看著賀洲地表情心里嘆了口氣,想著:賀洲怎么比自己還著急啊。
邱言至開口道:“沒事,也不用著急,這才過去了一天,一定能找到他的?!?/p>
從手機(jī)維修店出來。
邱言至就被賀洲送回了公寓。
邱言至打開車門下去的時候,忽然又轉(zhuǎn)過頭:“賀洲,你要不要……”
……要不要去樓上喝杯茶?
賀洲:“什么?”
邱言至咬了下舌頭,有些尷尬地說:“……要不要和我去看看柳澄逃跑的地方?”
賀洲皺了下眉,然后說好。
邱言至感覺自己腦子真是有坑。
柳澄從小區(qū)翻墻出去的地方就是一塊荒地,有什么好看的?
而且天氣逐漸轉(zhuǎn)涼,這大片大片的荒地連一個遮擋物都沒有,風(fēng)呼呼地灌到人的脖子里,讓人直打哆嗦。
邱言至說:“賀洲,我有點(diǎn)冷。”
賀洲頓了一下,說:“我也是。”
邱言至就往賀洲身邊移了兩步。
邱言至把手放到了自己單薄的外套口袋里,只有肩膀和賀洲相鄰。
……他們已經(jīng)不再是可以牽手的關(guān)系了。
風(fēng)還是在獵獵地吹,但賀洲的體溫穿過他們兩個人的衣服,從他們緊鄰的手臂處傳了過來,竟出奇地令邱言至覺得暖和了些。
他們很快便走到了,柳澄從小區(qū)里翻過來的那堵墻邊。
邱言至抬頭看了看墻,不由感嘆道:“這墻好高啊,柳澄是飛人嗎?也不怕崴到腳。”
賀洲看了眼旁邊的那棵樹,說:“他應(yīng)該是順著樹爬下來的?!?/p>
邱言至和賀洲一起走到了樹下:“這棵樹好多年了吧,這么粗?!?/p>
賀洲忽然看到了什么,蹲下了身子。
“怎么了?”邱言至也跟著他一起蹲了下來。
賀洲伸手摸了一把樹下的土:“這塊兒被人翻過?!?/p>
邱言至低頭看去。
果然,這顆樹下有一塊兒土比其他的地方的土顏色要更黃一些,應(yīng)該是近期被人翻過。
……柳澄?
兩人對視了一眼,齊齊伸手過去,徒手扒開這塊土地。
他們兩個人也就挖了五分鐘,就摸到了一個東西。
賀洲把最后一層土撥開,看到了一個漂亮的大箱子。
箱子上歪歪扭扭地刻著幾個字。
“張煜軒和柳澄的時空寶箱。”
賀洲:“……”
邱言至:“……”
雖然不知道張煜軒和柳澄為什么弄了個這么幼稚的玩意兒,但柳澄離開之前絕對打開過這個箱子。
邱言至伸手想要開箱子,發(fā)現(xiàn)箱子竟然還有密碼鎖。
邱言至便給張煜軒打了個電話:“張煜軒,你那邊有柳澄的消息嗎?”
張煜軒聲音有些沮喪:“沒有哪都找不到,言言你呢,你找到了,什么?”
邱言至:“你和柳澄是不是在咱小區(qū)外的一顆樹下埋了一個箱子?”
張煜軒大聲問:“言言,你怎么知道!那是個秘密!”
邱言至嘆了口氣說:“我們只是發(fā)現(xiàn)這兒有被人挖開的痕跡,里面有什么東西?”
張煜軒:“有很多東西啊,有我最喜歡的項(xiàng)鏈,還有配套的耳釘,還有我的限量版公主型香水和指甲油,還有我和澄澄一起做的飛機(jī)模型……”
“行了行了 ”邱言至問:“密碼是多少?”
張煜軒說:“我不能告訴你,這個箱子20年后才能打開,我和柳澄約定好了的!”
邱言至伸手輸了個1234。
“啪嗒?!辨i開了。
邱言至:“……”
……他能指望張煜軒設(shè)什么復(fù)雜的密碼?
賀洲打開箱子,看到了箱子里凌亂地放著柳澄的逃跑時穿的那套衣服。
邱言至看向賀洲:“賀洲,你們那個搜查團(tuán)隊(duì)排查可疑人物的時候,是什么標(biāo)準(zhǔn)?”
“身高體型和柳澄類似的男性?!?/p>
邱言至把箱子旁邊放的一張紙遞給賀洲,說:“那你們從現(xiàn)在起可以重點(diǎn)排查女性了?!?/p>
那張紙用眼線筆寫了幾句話。
“張煜軒,對不起,我提前打開了我們的箱子,而且我還穿走了你收藏的那套最喜歡的裙子和假發(fā),如果有機(jī)會的話,我會還回來的,再見?!??!?/p>
紙張右下角還潦草地畫了一個飛吻的小人。
邱言至把所知道的信息全都拍照發(fā)給了張煜軒。
張煜軒很震驚。
但還是把那套裙子和假發(fā)的照片發(fā)給了他們。
賀洲把那套服飾的照片又發(fā)給那個搜索團(tuán)隊(duì),讓他們重點(diǎn)排查身高體型和柳澄相似并且穿著這些衣服的女人。
做完這一切之后,邱言至又把箱子給合上,然后和賀洲一起,把箱子又埋了進(jìn)去。
賀洲離開的時候,對邱言至說:“不用擔(dān)心了,既然已經(jīng)知道柳城裝扮成什么模樣,就能很快找到他了?!?/p>
邱言至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p>
邱言至走到公寓準(zhǔn)備開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兩只爪子上全都是土。
想必賀洲手上估計也差不多。
……早知道應(yīng)該讓賀洲上來,先洗洗手再走的。
不過他車上一定有消毒濕紙巾。
邱言至的頭在門上磕了一下,嘆了口氣,然后打開了門。
邱言至也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今天有些失眠。
他又煩躁又悶熱,又睡不著覺。
明明找柳澄的線索更多了一點(diǎn)是好事,可他心里總是鼓動起不安來。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熬到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