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洲說完, 就搖搖晃晃地就要往下倒去,邱言至慌忙快走了兩步, 伸出手拉住他,讓他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灼熱的鮮血蹭到了邱言至的臉頰上。
然后變得黏膩而又冰涼。
邱言至就這樣怔怔地抱著他,直到醫(yī)生趕過來,他才回過神,與醫(yī)生合力將賀洲移到了擔(dān)架上,然后看著賀洲進了手術(shù)室。
邱言至知道賀洲不會有什么事情。
但他在手術(shù)室外面坐著,依舊是覺得心里空空蕩蕩, 他本來是呆呆地望著窗外的, 可窗外的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來,連星星都沒有,只是漆黑一片, 看得人心慌意亂。
于是他從椅子上站起來, 踩著地面上的瓷磚線,來來回回地轉(zhuǎn)著圈走,一邊走一邊數(shù)著自己走了多少步。
數(shù)到一萬三千二百五十八步的時候,手術(shù)門開了,邱言至抬起頭,慌忙走過去問醫(yī)生情況。
可能是他一直低頭看著地面的緣故, 邱言至整個頭都是昏昏沉沉的,他按了按太陽穴走到醫(yī)生面前, 剛準備開口, 就眼前一黑, 又暈倒在了地上。
邱言至這才想起來他還發(fā)著燒,卻穿著一件單衣,在外面轉(zhuǎn)了兩個多小時。
……我可真是個智障。
邱言至昏過去的前一秒,在腦子里想。
邱言至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晨了。
也許是被醫(yī)生修復(fù)了數(shù)據(jù),邱言至已經(jīng)感覺不到什么不適了,不過他依舊躺在病房里,而且旁邊還加了一張床。
床上有一個背對著他的男人。
那男人穿著病號服,右腿上打了石膏,被高高吊起,右胳膊上也被打了石膏,僵硬地放在胸前,腦袋上還纏著一圈厚厚的紗布。
邱言至莫名覺得這場面頗具喜感,然后他就一不小心笑出了聲。
賀洲身子動了一下,但沒轉(zhuǎn)過頭看他。
“賀洲,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表情包,就是有一個小白狗,左腿抽了筋,直愣愣地伸著,你現(xiàn)在就特別像那只小白狗?!?/p>
賀洲還是沒理他。
邱言至覺得這樣不太好,于是他便咳了一聲,關(guān)懷地問道:“賀洲,你現(xiàn)在還好嗎?醫(yī)生有沒有告訴你什么時候能好?”
賀洲伸出手按了一下護士鈴。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說:“其實你不用太擔(dān)心,我有經(jīng)驗,在這里受傷,往往都恢復(fù)地十分迅速,雖然說我是玩家,你是NPC,你可能會比我恢復(fù)地慢一點,但再慢也用不了兩個星期。”
護士就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她看著賀洲,問:“二號床的賀洲先生,剛剛是你叫的鈴嗎?請問需要什么幫助嗎?”
賀洲冷冷地說:“我要換病房。”
護士愣了一下,然后問:“為什么啊?”
“我旁邊的人太吵了,我要換一個單人間?!辟R洲說。
護士小姐有些疑惑:“你們不是認識嗎,而且一號床的先生是你送過來的,你也是一號床的先生送到手術(shù)室的,就是因為這個情況,我們才特地把你們安排在一間房間的呀……”
賀洲抿了抿嘴,說:“我們不認識?!?/p>
邱言至對護士笑了笑,有些無奈地說:“我們只是吵架了,不用換病房,打擾到你了,真不好意思?!?/p>
護士擺了擺手說:“沒事沒事病人剛做完手術(shù),可能情緒有些不穩(wěn)定,你們好好溝通……”
護士離開之后,邱言至轉(zhuǎn)頭看向賀洲,笑著說:“賀洲,你就這么不想看見我?。俊?/p>
又是要換病房。
又是說要幫他離開游戲,讓他一輩子不再進來。
……這個人現(xiàn)在是有多討厭他啊。
由于擅自拔掉了兩次針頭的緣故,邱言至左手手背的傷口處變得發(fā)紅發(fā)腫。
邱言至低下頭,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地按壓著傷口,臉上依舊維持著笑的模樣:“賀洲,你不想見我可不行,你可是答應(yīng)了要幫我離開游戲的。”
賀洲安靜了一會兒,然后轉(zhuǎn)頭看向邱言至,問:“我要怎么做,你才能離開游戲?!?/p>
邱言至看著他,眉眼彎彎地笑:“你現(xiàn)在斷胳膊斷腿的模樣,能幫我做什么?”
賀洲看著邱言至,忽然就覺得他的笑刺眼又可惡,讓人恨不得拿個麻袋套到他的頭上。
邱言至忽然又問:“賀洲,你為什么要去撞樹?僅僅是為了看會不會穿模嗎?”
賀洲看了眼邱言至,諷刺道:“怎么?我還能是為了你去自殺嗎?”
邱言至假裝沒聽到他語氣中的尖刺,很平和地開口說:“剛剛你在做手術(shù)的時候,我在外面想,是不是我太迫切于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以至于忽視了你的感受,忽視了事情的真相所對你造成的精神沖擊?!?/p>
邱言至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如果……如果你覺得,知道自己賴以生存的世界其實是個游戲世界這件事情讓你覺得困擾的話,我可以想辦法試試能不能抹掉之前的那段記憶,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多試幾張卡……”
“邱言至?!辟R洲忽然打斷了他,語氣平靜,“你把我當成什么了?!?/p>
邱言至愣了一下。
“抹掉記憶?”賀洲轉(zhuǎn)頭看向邱言至,眼睛里什么情緒也沒有,“我是你的提線木偶嗎?”
邱言至沉默了一下,說:“我只是想讓你開心一點?!?/p>
賀洲語氣冷漠:“那你不妨盡快找到離開的方法。你越早消失在這里,我就越開心?!?/p>
邱言至覺得自己可真是越來越厚臉皮了,賀洲都這么說他了,他還能沒臉沒皮地朝著賀洲笑:“賀洲,我要是真能那么快就找到離開的方法的話,我早就走了。”
賀洲嘲諷道:“現(xiàn)在還沒一點兒頭緒?你被困到這里這么長時間,都去干什么了?”
“這么長時間以來,我不是一直都在和你過家家嗎?”
賀洲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不過,也不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鼻裱灾邻s在賀洲生氣之前開了口,“但這種方法不一定可行,只源于我的猜測。”
賀洲:“什么方法,可以先試試?!?/p>
邱言至說:“方法就是去攻略葉明煦?!?/p>
賀洲沉默了。
“怎么不說話?”邱言至問,“你不是還要幫我嗎?”
賀洲說:“這個方法不行,換一個?!?/p>
“為什么不行?”邱言至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