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是夜，月朗星稀，夜色正好，楚州城中卻是家家門口掛白幡，處處能聞哀泣之聲。
今日喪命在楚州城墻之上的朝廷守軍多半是楚州兒郎。付清慕坐在州府廂房的青瓦房頂之上，拿了壇酒，聽著遠(yuǎn)方哭泣之聲靜靜喝酒。
回憶著今日荏九嘴里的尖牙，還有她撲倒林錦風(fēng)與楚狂時饑渴飲血的模樣，付清慕忍不住捂了嘴，難得收起了嬉笑的神色，垂眸深思。
飲血啊……
屋檐下，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付清慕轉(zhuǎn)眼一看，荏九從屋子里面走了出來，身形踉蹌，連鞋子都沒有穿，幾乎是掙扎著在往院子外面走，付清慕一縱身，躍下房頂，將荏九攔住︰“九姑娘，你才休息了幾個時辰，身體還痛著呢吧，別亂跑別亂跑，快回去躺著。”
荏九抬頭看他，身子往旁邊一偏，付清慕連忙將她扶住︰“哎呀，都說了要休息……”
話沒說完，荏九捏了他的胳膊，指了指自己的喉嚨。付清慕會意︰“哦哦，我懂，你又說不出來話了是吧。所以讓你回去躺著嘛……你找楚狂？楚兄也在自己屋子里面好好躺著呢，睡覺之前他說要別人十二個時辰內(nèi)不要打擾他什么的，你現(xiàn)在去了也見不著他的?！?/p>
十二個時辰……
荏九知道他應(yīng)該在自己調(diào)理身體，楚狂的性格她清楚，如果不是真的受了極重的傷他怎么會在這種“戰(zhàn)爭時期”進(jìn)入休眠狀態(tài)。
都怪她……
荏九記得她做了什么事情。當(dāng)時看見阿修羅將楚狂肩膀咬住扔出去的時候，荏九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的膨脹，誰也不準(zhǔn)傷了楚狂，誰也不能害他性命，接著她好像回到了被抓到那個金屬房間里的那天，季辰衣在她身上打了一針，心臟膨脹得快要碎掉的疼痛感，身體里的血液飛速的流動，快得就像無數(shù)把刀子，從體內(nèi)將她撕碎。可是又與那天不一樣，她沒有痛得暈過去，最初她其實(shí)是有意識的，要去對付阿修羅，要將這個威脅到楚狂的性命的家伙徹底鏟除。
但當(dāng)阿修羅的生命在她手掌間結(jié)束的時候，她心里嗜殺的情緒卻驀地被勾了出來。
她想捏碎更多的東西，渴望宣泄無處可去的殺意，甚至是想吸食……鮮血。
撲向林錦風(fēng)的那一刻，荏九幾乎已經(jīng)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了，所以她傷了林錦風(fēng)只為吸食他溫?zé)岬难海源颂钛a(bǔ)她幾乎被燃燒得干渴的心臟，然后……她……咬了楚狂。
她喝了楚狂的血……
明明是想守護(hù)的人，卻被自己傷到了，一想到這事，荏九幾乎要站不住腳跟。
付清慕連忙將她身子撐住︰“我說九姑娘，你就聽話一點(diǎn)乖乖回去躺著吧，回頭楚兄醒了，你還這樣軟趴趴的，他還不得數(shù)落你?！?/p>
荏九點(diǎn)了點(diǎn)頭，任由付清慕將她扶回了房內(nèi)。
給她掖好被子，付清慕在她床邊拉來凳子坐下︰“知道你現(xiàn)在沒什么睡意，我陪你說會兒話吧?！?/p>
荏九眨巴著眼看他然后吃力的抬起了手，示意他把手伸過來，然后在他掌心寫道︰“林錦風(fēng)被我咬得厲害嗎？”
付清慕琢磨了一會兒︰“還成吧，沒有多大傷，就是這兩天身子估計(jì)會虛一點(diǎn)，不過我看那小子被你咬了好像也不怎么生氣，你別放在心上?！?/p>
荏九沉默了一會兒，房間一靜，便能聽見外面?zhèn)鱽淼牟恢悄募覌D人的哭號聲，荏九腦袋往窗戶那邊轉(zhuǎn)了轉(zhuǎn)，付清慕撓了撓頭︰“一晚上都這樣了，楚州城的守軍都還是年輕的兒郎呢，這一城的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難免的悲傷?！?/p>
荏九聞言，默默的攥緊了拳頭。
又陪著她說了會兒話，付清慕告了別，臨到要走時，荏九抓了他的手，在他掌心寫︰“為何你也要喝血？”
付清慕楞了楞，笑道︰“憋了一晚上你到底是把這話問出來了?！彼麛[了擺手，“不是什么不能說的事，回頭等楚兄也醒了我一幷和你們交代清楚，今晚你就啥都別想，先睡吧?！?/p>
荏九躺在床上，思緒紛亂，她本以為今天晚上她一定是睡不著了，但沒想到一閉上眼，睡意瞬間襲了上來，她沒一會兒就沉入了夢鄉(xiāng)，這一睡睡了很久。
等再醒來時，楚狂都坐在她身邊了，適時他拿了一個奇怪的東西，往她手臂上一扎，荏九皺了皺眉頭，看著自己的血液一下子填滿了扁平的容器里面，將它充得鼓鼓的，不由好奇道︰“這是什么？”
楚狂抬頭看了她一眼︰“醒了?！比缓蟮?，“是微型驗(yàn)血儀，幫助我分析你的身體狀況?！?/p>
荏九當(dāng)然知道他為什么要拿這東西扎她，于是又把手伸出去了一些︰“多拿點(diǎn)血能分析得更清楚一些么？”她比楚狂更想知道她現(xiàn)在的身體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會……不受自己的控制。
荏九的目光不由得落在楚狂的頸項(xiàng)上，但是卻沒有看見他的傷口，因?yàn)橐骂I(lǐng)立起，遮擋了被她咬破的那塊皮肉。
他應(yīng)該是，故意不想讓她看見。荏九暗淡了目光。
“你身體對藥物好似有了預(yù)想之外的反應(yīng)，之前是我的疏忽，沒有更加詳細(xì)的了解你的身體狀況。除了驗(yàn)血，我還希望得到你身體更多訊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