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住荏九,忍著胸腹前撕裂的疼痛,咬緊牙關,欲將荏九抱起,但沒走兩步,再次摔在地上。這一次,他是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睛了……
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之前,楚狂似乎聽見有許多人踏步而來的聲音……
荏九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又被一個透明的東西罩起來了,初時的迷茫一過,她心頭一慌,一握拳頭想推開眼前的障礙,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連一根指尖也動不了。
她心頭有些驚慌,但在一轉眼間,卻看見外面湊過來一張裹滿了白色繃帶的臉。
是楚狂……
只是他好像渾身上下沒有那個地方是完整的了,腦袋上綁著繃帶,臉上貼著藥膏,連嘴唇上也清晰可見的糊了一層厚厚的亮晶晶的藥。
他看著她,目光里有幾分荏九看不懂的情愫。
他用手掌觸碰荏九面前的一個地方,有波光在荏九面前劃過,然后她便聽到了楚狂的聲音,好像是因為受傷,他的音色比平時更加低沉沙啞︰“身體還有哪兒痛?”
“沒有?!避缶畔腴_口說話,但她耳朵里卻沒有聽到自己的聲音,只是心里的話好似能傳到楚狂那里似的,他點了點頭。荏九眼珠子轉了轉,心中又想道︰我們現(xiàn)在在哪兒?白季呢?我們逃出來了?
“白季已就地處決,你我都平安無事?!背竦?,“現(xiàn)在我們在旭日艦隊第五小組的軍艦上,你身體體力透支極為嚴重,現(xiàn)正在醫(yī)療艙里觀察療養(yǎng)。不過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醒了,這便證明你的身體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不會再有意外了。”
荏九驚訝的眨了眨眼,一是為楚狂能這么清晰的聽到她心里的聲音,二是為……這些事情竟然都已完結了?在她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
楚狂盯著她的臉靜靜看了一會兒︰“荏九,我得告訴你一件事。”
荏九專注的看他。
“我給你注射了解除同化人基因的藥物?!背竦溃拔易屇阕兓亓似胀ㄈ肆??!?/p>
荏九待了一會兒,這才恍然發(fā)現(xiàn),她的視力確實比之前要差一些了,身體里那股一直沖動著的血液也消失了蹤影,她……恢復到了以前的樣子了。
一時間,荏九竟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該憂。
“另外……”楚狂聲音頓了頓,“關于我的身份證明,已從你身上消除?!?/p>
聽得這話,荏九楞了楞,她看著楚狂的表情,雖然還沒有聽到他下面的話,可卻陡然覺得心頭一涼。
“艦隊有急令,傳我回桑塔蘭星?!?/p>
不用楚狂說,荏九能猜到他話里面的意思,她現(xiàn)在變成這個星球的普通人了,她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與他一同回到屬于他的地方。
楚狂……要走了。
他們得分開。
“你的身體也不適合長時間在星球之外停留,待會兒會有人護送你回去。”他話音一頓,卻在這時,他胸前的名牌忽然閃了閃,他低頭看了一下,“我得走了,我……本以為,不能和你道別的。”
荏九從沒聽過楚狂用這種語氣說話,他皺著眉頭,唇邊卻強撐著一絲笑意,神色溫柔卻藏著無奈︰“……荏九,你先別哭?!?/p>
荏九此時哪還聽得進去楚狂這句話,眼淚和不要錢一樣嘩啦啦的往下淌,沒一會兒就暈濕了耳鬢的頭發(fā)。面前這個透明的罩子開始微微閃現(xiàn)出橙色的光,楚狂皺起了眉頭︰“你別哭,將氣息穩(wěn)住?!?/p>
哪還穩(wěn)得住,好不容易勾搭的相公,眼瞅著他們終于打敗大壞蛋,破除萬千阻礙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的時候,相公卻要平白無故的要棄她而去……
她從來沒和誰經(jīng)歷過這么多,從來沒這么喜歡過一這人,楚狂走了,這豈不是讓她后半輩子,孤獨終老么……
她心里念頭太多,哭得一雙眼睛都迷糊了,療養(yǎng)艙里紅光忽閃忽閃的閃個不停,最后荏九覺得脖子被輕輕的扎了一下,然后她的世界慢慢陷入昏沉,她努力想睜開眼睛看楚狂一眼,最后只看到了他無奈的說著什么,但她耳朵里卻什么也沒聽到了。
尾聲
荏九孤身一人回到了支梁山。楚狂以及與他同個地方來的“天人”離開之后,江湖朝廷開始了一頓大斗。人人搶著想做皇帝。
等荏九回到支梁山過了兩個月的獨行俠生活之后,她下山買鹽,聽到人們傳言,京城的政局定了,是蕭斐當了皇帝。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荏九才恍然發(fā)現(xiàn),那些爭斗、廝殺都已經(jīng)離她那么遙遠。買好了鹽,她慢慢往回走,在上山小道的時候,忽然聽見身邊有的聲音,她頓住腳步,往那邊一看,一只吊睛白老虎正沉默的盯著她。
荏九也沉默的盯了它一會兒︰“大白?”
回答她的,是迎面撲來的熱情擁抱,幾乎將荏九撲倒在地。它毛茸茸的臉在她臉上蹭了又蹭,極為依戀似的從喉嚨里發(fā)出了咕嚕嚕的聲音。
荏九抱著大白好好的摸了一通,最后拍著它比之前結實不少的后背道︰“我回來了。再不走了?!?/p>
又是六個月后,荏九牽著大白下山去賣野味,順帶去聽說書先生講書。
支梁鎮(zhèn)上的人都已經(jīng)習慣這個時不時牽著老虎出來溜的女人了,每一次荏九來了之后,大家都要好好的議論一陣,什么樣的女人嫁不出去這樣的話題。
荏九不是沒聽到,就讓他們自己說去。她現(xiàn)在最后悔的事情不是其他,而是當初離開支梁山的時候,她將自己的家底都放在了楚狂的荷包里。后來她和楚狂走了一路,也沒找他將錢要回來,以至于他們離開的時候,荏九完全沒有想到錢這回事。
所以現(xiàn)在她只有日日讓大白操勞,每天到山里去抓一些野味,吃不完的就屯著找個趕集的日子拖下山賣。
荏九坐在桌子前嗑瓜子,大白趴在她腳邊靜靜的睡覺。說書先生在臺上講著故事,但荏九心里琢磨的卻都是自己的事情。
人家說書先生嘴里的英雄在經(jīng)歷大風大浪之后都會過得平靜滿足,但為何偏偏她是個操勞命,在大風大浪里一點油水沒撈著不說,搭進去一個男人不說,還賠光了自己的家底。
命苦啊!
荏九正感嘆著,忽聽外面的人群變得有些嘈雜起來。
大白立即豎起了耳朵往外面看。荏九也不由得好奇的從窗戶往外面瞅了一眼,這一瞅,她人就有點不太好了。
透過窗戶看見的支梁山山頭上,有個黑乎乎的圓盤子堪堪停在空中。
荏九手中的瓜子掉在地上。
她轉身就往外面跑,大白一驚,跟著她屁股后面一頓追,跑過長街,出了支梁鎮(zhèn),一路狂奔到山上,看見了寨子的大門,看見了靜靜立在她家人墳前的那個身影。
荏九猛地頓住了腳步。
像是被一棍子打蒙了一樣,不敢置信的看著楚狂。
楚狂轉過頭,照舊利落的短發(fā),一身剪裁合理的衣裳,他靜靜的看著荏九,眸光溫柔︰“荏九?!?/p>
“你……”荏九呆呆的看著他,“怎么回來了?”
楚狂苦笑︰“我什么時候說過再也不回來了?!?/p>
荏九一待,好像……真沒說過??粗哪槪缶藕鋈槐穷^酸了酸,壓抑了幾個月的委屈忽然全部涌上心頭︰“那你話不給我說清楚!”她大聲指責,“這么幾個月也不來個音訊!你還把我的家底都全部帶走了不還給我!”不聽楚狂任何解釋,她轉身抽了大白的腦袋,然后指了楚狂︰“去!給我咬他!”
大白被抽得呆住,一動沒動,荏九怒氣一起︰“我自己咬!”說完登登登的走到楚狂面前,強硬的抱住他的腦袋一口咬在了他的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