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歡看著傷痕累累還被粗鏈?zhǔn)`著的沈淵玉， 頓時心生憤怒，這個莫羨凡當(dāng)真是個瘋子，竟然這樣羞辱沈淵玉！

食指中指一并對著粗鏈倏然釋放劍氣無形， 粗鏈頃刻間斷裂，沈淵玉往他身上倒來。

他連忙將沈淵玉抱住， 垂眸看著沈淵玉虛弱蒼白的模樣心里不由得的難受， 這個莫羨凡真的是！咬牙切齒！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輕輕扶起沈淵玉時說出心頭的疑惑：“師尊，你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 不是閉關(guān)修煉了嗎？”

那其他人去哪里了？

思君呢？

視線落在沈淵玉身上這身略有些熟悉的黑衣， 雖然已經(jīng)變成碎布但怎么看都覺得有點(diǎn)眼熟， 這不就是思君穿的那一身嗎？

沈淵玉想起自己的面具被莫羨凡摘下， 現(xiàn)在可不是思君，聲音也不能再偽裝， 只能夠恢復(fù)為人師表的模樣和語態(tài)， 但虛弱還是要虛弱的：

“……其實(shí)為師并沒有閉關(guān)，為了保護(hù)你為師一直偷偷跟著你， 就怕你受傷?！?/p>

莫念歡心生疑慮， 偷偷跟著他？怎么跟著他？

他突然有個大膽的猜測。

該不會一直跟著他的人其實(shí)不是思君而是沈淵玉？！要不然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他有危險(xiǎn)時思君就正好出現(xiàn)了？！

猛地瞪大雙眼，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那……那天晚上器大活好的不就是沈淵玉了？？？

他還提出不少要求的。

“是不是為師的出現(xiàn)阻礙你和那個新認(rèn)識的朋友在一塊了？”沈淵玉別過臉吐出一口淤血，而后坐起身，閉上眼盤腿調(diào)息，模樣狼狽還是不失仙君那份清冷孤絕：“那個叫思君的朋友， 你很喜歡他， 是不是？”

莫念歡聽到沈淵玉這么說心里嘀咕著， 有那么巧的事情嗎？知道他身邊多了個思君，又正好知道他發(fā)生危險(xiǎn)？

“這段時間惹的是非一會為師自會找你算賬，現(xiàn)在先幫為師療傷?！鄙驕Y玉淡漠道：“把你的手放在為師的心口前?！?/p>

莫念歡一聽到沈淵玉要找他算賬了頓時有些心虛，哪里還顧得上去猜想什么，自然是乖乖的沈淵玉想讓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聽著沈淵玉教他找穴位注入靈氣治療，之后沈淵玉便不再說話緊閉著雙眸，他看著沈淵玉蒼白失血的臉色，胸口處那幾道狼狽猙獰的鞭痕駭人丑陋，他沒有看到現(xiàn)場都可以想象得出方才莫羨凡是做了什么。

而沈淵玉沒有還手就任由莫羨凡這么打。

可也是出自于他的手。

沈淵玉身上所有的傷也是他造成的。

這一次他真的感覺到莫羨凡想要搶奪他的身體，甚至是想搶奪他的身體為非作歹。那沈淵玉是感覺到了嗎？認(rèn)得出誰是莫羨凡還是他嗎？

烏金籠陷入沉默，只能夠隱約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沈淵玉感覺到身體里氣息平穩(wěn)后緩緩睜開眼，他對上莫念歡皺著眉頭欲言又止的模樣，輕揮手，宮殿里所有燭火頃刻間被點(diǎn)燃。

指尖輕觸莫念歡皺起的眉宇：“為師不喜歡你愁眉苦臉?！?/p>

莫念歡感受到眉間落下的微涼，看向近在咫尺的沈淵玉，燭火的橙光勾勒著沈淵玉清冷俊美的容貌，眉眼如畫，青絲垂間，清越溫柔的語調(diào)仿佛輕撫著他復(fù)雜的心情。

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與莫羨凡的感同身受，明明他覺得自己與莫羨凡并不是同一個人。

那種即將要被吞噬殆盡的恐懼讓他愈發(fā)的迫切想要為莫羨凡找回原來的身體，他想活下來，不想就這樣的離開。

就算他知道來到這個世界本就是意外，就算要走也不應(yīng)該就這樣不清不白。

“師尊，你曾經(jīng)說過相信我的，還作數(shù)嗎？”

沈淵玉對上莫念歡眸中的茫然與遲疑，這份向俗世試探的怯懦便是被他一直保護(hù)著的莫念歡才會露出的模樣，不安的，彷徨的，不知所措的，他要做的不就是護(hù)著莫念歡這顆最純粹的心嗎？

“我從始至終都相信著你，我相信你。那你呢，相信過我嗎？”

這一聲‘我相信你’在心口蔓延開來，本是感動之意上涌，莫念歡卻感覺到左心口忽然而至的痛楚，宛若玻璃劃破皮肉那般，刺痛入骨的，脖頸處宛若被扼住呼吸，瞳眸微縮呼吸急促。

——念歡，你被沈淵玉感動了？你要原諒他了？你這顆心還能被捂熱嗎？沈淵玉說什么你就信什么嗎？你忘了他是怎么殺我的嗎，用他的月無情一劍便將我殺了，眼神冰冷就好像我是惡人那般。

他的心為何不能被捂熱？沈淵玉說的他為什么不信，沈淵玉又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反倒是沈淵玉為他受了許多次傷他很愧疚。

腦海浮現(xiàn)一畫面，是他在夢中見過的畫面。

陰云密布的天頃刻間被萬物復(fù)蘇的白光照亮，一寸寸沒過天地，漫天冰雪拂去生靈涂炭，厚雪覆蓋地面上的褐紅血跡。

雪地留下一串腳印，鮮艷的血滴落腳印旁，紅得刺眼，瞬息又被風(fēng)雪掩蓋，腳印的主人卻鍥而不舍的往山上爬去。

寒之入骨，咳得撕心裂肺。

“你不是最想回不落山看日落的嗎？”

這時的沈淵玉還很年輕，只見他的白衣上沾著血，臉色蒼白，垂眸看著懷中早已冰涼的人。身上帶著濃烈的悲痛，是暗啞無聲的撕心裂肺。

“莫羨凡，我?guī)慊丶伊?。?/p>

“羨凡，他們不想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這個位置，又何值得貪念。亦正亦邪，孰仙孰魔，世人阻礙亦或謾罵也好，我們都會生生世世，不離不棄。大不了，覆滅一切。來世，我們再見?！?/p>

莫念歡看著漫天飛雪，看著藍(lán)銀蝶盤旋著直上云天，看著白衣與紅衣交纏不解，看著沈淵玉艱難爬上雪山的背影，腳步趔趄時他甚至想要沖上去扶一把，只是他知道這不過是他曾經(jīng)做過的夢。

酸澀在心口蔓延，眼眶微紅。

究竟是為什么要這么折磨他們呢，他不信沈淵玉不愛莫羨凡，也相信莫羨凡的滿腔熱烈只屬于沈淵玉，可為什么所有人都要把亦正亦邪，孰仙孰魔擺在冠冕堂皇的位置上。

他見過和尚和明翎的虐戀，也是有緣卻無份。

可這究竟是誰定的，憑什么有緣人終不得善。

莫念歡額前斂出冷汗還有若隱若現(xiàn)的青筋，咬緊著牙關(guān)，眸底被濕潤覆蓋卻難掩不屈服的篤定。

——你的心是一片滅世黑蓮碎片，知道滅世黑蓮是什么存在嗎？陰暗邪惡暴戾嗜血，它蘊(yùn)藏著天地間最可怕的力量，什么真什么情都入不了滅世黑蓮的眼，本就是殘暴冰冷的存在，那你的心自然也是冷的。

左心口痛得愈發(fā)劇烈，他猝然抓住心口的衣襟用力至極的摁著發(fā)疼的位置。

如果他沒有猜錯，上次莫羨凡出現(xiàn)就是把其中一片滅世黑蓮碎片刺入了他的心口，要不然不會那么疼。

——你的七魄回歸了欲，怒，哀，喜，還有懼，惡，愛，我猜想我們生而無畏懼怕，恐怕這一魄很難歸來，惡倒是很容易，遇到你最討厭的人說不定就回來了。至于愛，這一輩子都不會有的，因?yàn)槲野螖嗔宋覀兊那榻z，決定做一個無情之人。

——所以疼嗎？疼就對了，你愛不得的，萬不該對沈淵玉心軟，你可不要告訴我你因?yàn)樯驕Y玉救了你幾次就對他心生愛慕，那最后死的只能是你。滅世黑蓮碎片最喜歡你這種仁慈心軟之人，吞了你，輕而易舉，因?yàn)槟悴粔驂?。你只有夠壞了才能夠活下來，不然你遲早會被我搶走身體。

搶走身體？

莫念歡揪住衣襟的手用力至青白，沒那么簡單。誰說他不會愛，他就偏愛給莫羨凡看！

——念歡，你幫幫我吧，殺了沈淵玉，我求你了。

最后這一聲祈求，就像是脆弱的破綻那般，莫念歡用篤定的意念頃刻間吞沒了莫羨凡的聲音，直到腦海里不再有聲音，他才感覺到了喘息順暢，脫離了控制。

“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