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院子里盡是晾曬藥材的竹筐, 就晾曬在幾乎遮掩房舍的幾顆參天老樹下,老樹虬枝盤曲,樹冠高聳入云,樹上時不時跌落像是楓葉那般的葉子。
這葉子詭異得很, 飄落到地面時竟然頃刻間化作灰燼。
莫念歡發(fā)現(xiàn)靠自己可能根本走不出這院子, 也別說院子了, 這才走出屋子兩步就喘個不停, 被封住的靈力讓他直接變回成最初那個三步就喘的體質(zhì)。
腳抖得很, 就很虛。
目光落在院子正中央那顆虬枝盤曲的老樹上,以及落葉化為灰燼的場景, 愣是沒有轉(zhuǎn)移視線。
“那個,你現(xiàn)在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我還是勸你不要到處走的好, 要不然就白白浪費你丈夫給你弄的藥了?!毙⊥娔顨g這幅病美人的模樣還有些于心不忍, 這美人可是吃了引魂藥的, 本來估摸著這幾日就得要試藥, 可萬萬沒想到這美人還醒了。
也不知道師傅那邊怎么樣了。
“師兄!”
小童:“!”驚, 幻陣怎么又被破了??
小臉茫然又絕望的看向出聲的位置, 果不其然他看到臉色青白的沈百屹快步走了過來, 跟一副沒事人那般,還又把這個院子的幻陣給破了。
老天爺,他補幻陣可都補虛了。
饒了他這個還沒長大的小屁孩吧。
莫念歡見真的是沈百屹神情頓時松了下來,幸好是師弟們, 他朝著沈百屹走去,只是還沒有走兩步身體一軟整個人往下倒去。
沈百屹眸色倏然一沉, 眼疾手快的將人攬入懷中,只是在懷中人碰到傷口時臉色煞的白了。
“百屹,我感覺我——”莫念歡扶著沈百屹的雙臂稍微讓自己站好, 就在他抬眸時話語戛然而止,他看到沈百屹時發(fā)覺臉色格外的蒼白,忽然就想到那小童說沈百屹救他的法子。
——要取你丈夫的手臂肉作為藥引,再放血熬制湯藥,那手臂肉啊是取了一塊又一塊,為你熬了一天又一天的藥,這才將你救醒的。
沈百屹的手扶上莫念歡的腰,眉頭緊擰,瘦了太多。
他已經(jīng)有半個月沒見到莫念歡,看著面前的莫念歡身穿著單薄的里衣,臉色蒼白,徐徐微風勾勒出這比之前愈發(fā)纖細的腰身,青絲未梳隨意垂落肩頭,讓人心疼。
至于為什么他見不得莫念歡,一是洛神醫(yī)說需要他的血肉作為藥引,二是洛神醫(yī)說莫念歡需要一個絕對安靜和安全的環(huán)境,并且不能有人去打擾,免得傷了元神。
要不是今日莫念歡醒了,他定會破入這院子去看個究竟,免得那個洛神醫(yī)糊弄人。
“師兄,你瘦了?!?/p>
莫念歡看著面前幾乎憔悴加虛得不成樣的沈百屹,視線落在沈百屹的雙臂上,立即將手松開。這哪里還是他那個嘴甜會撒嬌的少年啊,再想到沈百屹為了讓他解毒做了什么,頓時有種想哭的感覺。
他的手輕輕的摸上沈百屹的手臂,指尖微顫:“百屹,很疼吧?”
抬眸對上沈百屹,正好撞入沈百屹眼眶微紅的模樣,心頭咯噔一跳,那瞬間他感覺到了難受,竟然是不舍得看到面前這人眼眶泛紅。
“你怎么哭了?”莫念歡有些著急,他牽上沈百屹的手:“你讓我看看你的傷口?!?/p>
“沒事的師兄。”沈百屹順勢握住莫念歡的手,眸底斂出溫柔:“只要你能醒這又算得了什么?!?/p>
莫念歡哪里還顧得上那么多,護短心切讓他愈發(fā)著急沈百屹傷成什么樣,趕緊拉著沈百屹想回屋子,只是才剛一轉(zhuǎn)身就被沈百屹打橫抱起。
下意識的摟上沈百屹的脖頸,動作順手到不能再順手。
“師兄你剛醒還是不要到處走的好,免得師弟念著你?!鄙虬僖賹⒛顨g打橫抱起,隨后走回屋內(nèi)。
門‘吱呀’一聲關上。
沈百屹將人輕輕放到床上,不舍得人在下床走一步,生怕又是磕到哪里碰到哪里,到時候難受心疼的還是他自己。
“師兄你就在這里好好休息,洛神醫(yī)說過幾日你便會好起來,無需太擔心。”
莫念歡見沈百屹坐在床邊,抬手就去扯沈百屹的衣物。
沈百屹:“?!”他連忙將莫念歡的手摁在胸口,眼神里透出幾分無措:“師兄你這是做什么?”
“我要看看你的傷口,那小童說你是割下手臂的肉還有放血給我做藥引,而且我還昏迷了半個多月你不就那給我隔了半個月多的肉?!蹦顨g越說心里越難受,他何德何能能讓沈百屹對他這么好,要不是他這個奇怪的體質(zhì)招了反魂樹的香,也不會連累沈百屹為他做這樣的事情。
割下手臂的肉作為藥引,放血熬制這樣一碗藥,他要是醒著哪里敢喝。
抿著唇仿佛能夠嘗到這樣鉆心刺骨的血腥味。
沈百屹并不想讓莫念歡看到那些已經(jīng)變得猙獰不堪的傷口,被縫合又拆開,一次又一次,又怎么能讓他的師兄看到。
緊握著莫念歡微涼的手不讓人再扯他的衣襟:“師兄,別看了,我真的沒事,你師弟已是分神境這點傷又怎么可能會傷到我,不痛的。”
“分神境又如何,你不難受可是我會難受?!蹦顨g一點點掙脫開沈百屹的手,執(zhí)意要看:“你不讓看就是要讓我難受?!?/p>
沈百屹眸光微閃,被薄霧覆蓋著眸底因莫念歡這番話漸漸蕩開漣漪,染上欣喜。他能夠聽到莫念歡一番關心的話語他受這點傷那又如何,就算給了這條命他都在所不惜。
于是不再遮擋,將上衣褪下。
沈百屹雖是年齡最小的師弟,但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寬肩健碩,線條漂亮,只是這樣冷白的肌膚因雙臂一道又一道的猙獰縫合傷口變得格外刺眼。
仿佛這樣的雙臂是被縫合而成的那般,甚至有的縫合處還有著斑駁的血跡溢出,以及好幾處縫合又拆除的痕跡。
莫念歡根本不敢碰,瞳眸處倒映著這樣猙獰的傷口以及血跡,只感覺到從腳底上涌的涼意,看得心頭發(fā)顫。
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腦海里頓時浮現(xiàn)莫羨凡說的話,要他假死,那沈百屹不就會很難受嗎?他中了反魂樹香氣的毒都能夠為他做到這個地步,那他又怎么舍得去這樣騙沈百屹。
——莫念歡,你心軟了?
心軟?他這不是心軟,無緣無故的心軟那才叫做心軟,他這是有情有義,要他在面對別人對自己這么好的份上還去欺騙人那他做不到。
——可是你敢對沈百屹說實話嗎?說出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魔。
莫念歡指尖輕顫,懸在半空中的手緩緩垂下,他是魔,他因為莫羨凡養(yǎng)在體內(nèi)的魔果變成了魔,變成了仙門最厭惡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