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吧。”
章愛萍起身去里面拿鑰匙,想著雨天本來就人少,趁早關(guān)門算了。
她剛拿了鑰匙出來準備拉卷軸門,來了一個膚色黝黑的男人。
他理著寸頭,上身字母t恤,下身深藍色牛仔褲,腳穿大頭皮鞋。
皮鞋上沾滿了泥水,其中一只鞋腳跟還有點歪。
“萍姐,買包煙,三五的。”他拿出兩張十元紙幣,左眼邊一道疤在日光燈下被毫無保留地揭開,“不用找了?!?/p>
章愛萍沒聽,從玻璃櫥里取了一包煙,又打開抽屜拿了兩枚硬幣,扔他手上。
“十八就十八?!?/p>
“媽,沒熱水,我插電燒會兒。”謝嵐從后間出來,正看到這個男人收下煙和錢。
他夾了根煙出來,然后將煙盒與錢包塞進褲兜,又掏出打火機點上。
章愛萍轉(zhuǎn)身跟她說:“燒吧,一會兒我也得洗?!?/p>
“嗯。”謝嵐又多看了一眼這個其貌不揚的刀疤男。
馬路邊停著一輛快要散架的三輪車。
男人咬著煙,一跛一跛地往外走,走到三輪車前時,回頭大聲道:“萍姐,明天早上我?guī)氵^去?那個新批發(fā)市場我熟?!?/p>
章愛萍婉拒,“我們小店進不了多少貨,我也就去逛逛,用不著勞你跑一趟?!?/p>
“那行,明天我來接你?!?/p>
他像是聽不懂人話,雙手握住車把,一捏離合器。
突突突--
小三輪跑了個沒影兒。
“汪浩,以前去老批發(fā)市場進貨的時候認識的?!闭聬燮几畠洪e聊,“最近老來買煙,還說要帶我去進貨,一口一個萍姐萍姐的……”
“他比你???”
“小五歲吧,才三十五?!?/p>
“哦,看著挺滄桑的……”
章愛萍笑了,“勞苦人的命唄,瘸了條腿,還得天天給外面酒吧夜總會送貨,風里來雨里去的,三十多歲了也沒個媳婦……”
第二天放晴,章愛萍一大清早就出門進貨。
汪浩來晚了點,只有謝嵐留在店里。
“萍姐去哪個市場了?老的還是新的?”天不熱,他身上卻帶著汗味。
謝嵐搖搖頭。
“你是她姑娘吧?”
謝嵐點頭。
“聽說學習特別好,萍姐好福氣?!?/p>
汪浩又買了包煙,然后開著他的小三輪走了。
謝嵐一邊做題,一邊應付零星幾個顧客,時間過得并不怎么快。
尖子生也有偶爾無法沉迷學習的時候。
她洋洋灑灑寫了滿張草稿紙,在一堆紛繁雜亂的線條和字母中,眼前漸漸虛化成一個黑衣少年,背后是灰色的天幕,那些線條化為了雨絲將這幅黑白圖涂抹得不那么清晰……
“老板,買瓶水。”
謝嵐聞聲抬眼,楞了一秒。
“你怎么來了?”
“不能來啊?”
陳默隨手從貨架上開了一瓶農(nóng)夫山泉,咕嚕嚕灌了好幾大口。
水順著他嘴角流下來,順著衣領(lǐng)淌進胸口,他也沒管,笑著說:“有個重大消息要告訴你?!?/p>
看樣子這少爺不打算付錢。
謝嵐自掏腰包,丟了一元硬幣進抽屜,又低頭在稿紙上演算著什么……演算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喂,你不問的?”他拉了一下她的馬尾辮。
“別碰?!敝x嵐奪回馬尾辮所有權(quán)。一抬頭,對上他發(fā)紅的雙眼,眼底布滿血絲,人也頹了不少。
“你昨晚沒睡好?”
陳默打了個哈欠,“睡得挺好,兩個小時。”
“因為喝了酒么?”
“你真當我廢物啊?!标惸粷M地把礦泉水瓶砸在桌子上,“為了這事兒,我查了一晚上資料呢?!?/p>
什么事,你倒是說啊。
謝嵐偏偏能沉得住氣就不接他茬,陳默只好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說來話長,你知道nao么?”
腦?
“nao就是一個可以寫程序進去的類人機器人,能用來做很多事。嗯,昨天有個叔叔送了我一個……”
“然后昨晚我回去查了一下nao的應用方向,發(fā)現(xiàn)國外有人在研究怎么將nao運用到自閉癥治療上面。大概就是教會nao一些簡單的動作和語言,讓它可以和自閉癥患者交流,從而來改善那些小孩的社交障礙?!?/p>
謝嵐撐著頭,感覺像是在聽天書,也深刻地意識到自己讀的那些書都是廢紙一坨。她努力跟上陳默的思路,“你是說,你可以讓一個機器人來陪彬彬玩?”
“理論上是這樣的……”陳默不無驕傲地點頭,“我查了資料,有研究認為,自閉癥兒童可能更容易與機器人之間建立交流關(guān)系?!?/p>
謝嵐抓住了重點,“理論上……那實際上呢?”
“實際上是,這個好像有點難……”
謝嵐眼神一黯。
“那個……謝老師,講道理,我們才讀初三,我要是會做這個,早上天了,還上什么學啊。我的水平,大概頂多能讓那個機器人學會賣礦泉水就不錯了?!?/p>
其實謝嵐還是很佩服幷且感激他的。
“那我們現(xiàn)在能做什么嗎?”
陳默吹了一大通牛皮,到頭來聳了聳肩膀,“沒戲?!?/p>
前一秒興致勃勃,后一秒當場認慫。
“……”那你說個錘子哦。
他不懷好意地看了眼外面停放的單車。
“所以今天來,是想帶你去見一個高人,他說不定能幫得上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