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要去邊區(qū)?”段無心隔著浴室的門,揚著凌君寒的通訊器問道。
屏幕上跳出凌嘉木剛發(fā)來的信息:哥,邊區(qū)訪問時間定了,一共四天,明天出發(fā)。
凌君寒隔著門回了一聲,聲音纏著水聲聽不大清。
“嗯,臨時定的,還沒來得及跟你說?!?/p>
聽到這里,段無心憤怒推開門,發(fā)出哐當一聲。浴室里一片霧氣繚繞,撲了一臉。
他憤憤不平的站在模糊的玻璃門邊上,一掌上去就是五個清晰的手指印。
段無心有些煩躁說:“我好不容易調(diào)了三天假期,還掐著點兒避開上課時間,你倒好,直接跑了!”
“心心,這次真的是推不掉,我也沒辦法?!?/p>
凌君寒拉開滑動門,探出一個濕漉漉的腦袋,有些抱歉地盯著他解釋:“邊區(qū)那邊出現(xiàn)了內(nèi)亂,我得去看看是什么情況?!?/p>
這么臨時變卦,實在不爽。
段無心抿了抿唇,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那我跟你一起去?!?/p>
“可能不行?!?/p>
凌君寒伸手想摸他的臉,被人利落躲開,炸了毛似的。
他耐心說:“這次限制了名額,連嘉木都被排除在外,更何況你在休假,臨時肯定沒法往里加?!?/p>
“我是別人嗎!我是你得力下屬,還是你男朋友!”
段無心原本不想無理取鬧,可這次明明說好了要一起度假,就這么臨時被其他的事情占用,怎么想心里都順不下這口氣。
凌君寒關掉花灑,渾身滴著水出來,扯了塊浴巾慢悠悠擦身上的水。
他討好的身體前傾,在唇角上安慰的吻了吻,柔聲道:“等我回來,我請十天假陪你,好不好?”
“不好,等你回來了,到時候我可就沒空了?!?/p>
段無心暴躁地踢了他一腳,轉(zhuǎn)身走出浴室,往床頭氣鼓鼓一坐,不想理人。
原本懷抱著放假的好心情蕩然無存,整個人都陷入了沉郁。
凌君寒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子,把濕毛巾疊起來放在一邊,踱步過去貼著他坐下。
腿還沒碰著,人就瞬間彈到了另一邊。
“心心,對不起,要是能推我肯定推了,你別生氣?!彼糁蟠餐耍^一回恨自己換的床太寬。
段無心瞪了他一眼,陰陽怪氣道:“也是,畢竟元帥行程太多,像我這樣的當然可以往后排?!?/p>
凌君寒趴在床上用手指勾了勾他的腰,低聲下氣說:“我明天都要走了,你別鬧脾氣,我們今晚好好溫存一下?!?/p>
“別碰我,誰要跟你溫存?!倍螣o心按下吊墜,瞬間變回白虎,氣勢洶洶往床正中央一躺。
虎爪亮著鋒利的光,他瞇著眼威脅,“你要過來我就撓你?!?/p>
道理都懂,然而不想聽。
一想到三天假期即將索然無味的度過,就一肚子火氣。
凌君寒知道勸不動,只能先冷靜處理。他起身先去了浴室把頭發(fā)吹干,然后輕手輕腳下了樓。
小白虎微微側(cè)身朝著門邊的方向,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半小時過去,也沒見這人回來。
果然在一起久了就成了渣男,這人現(xiàn)在連人都不哄了!
直接走人,是覺得自己無理取鬧嗎?
現(xiàn)在這么忙,請假容易嗎?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求來的。
他又沒做錯,要怪就怪那莫名其妙的內(nèi)亂!
段無心腦子各種念頭一陣晃悠,越想越煩躁,渾身縮成一團圓呼呼的毛球,把腦袋塞在兩只爪子縫里。
眼睛眨著眨著,就熏得有些霧蒙蒙的。
委屈,渾身上下從里到外的委屈。
虎爪撓了撓被面,他低聲嘟囔:“反正我沒錯,發(fā)下脾氣怎么了。”
“沒怎么?!绷杈崎T而入,順嘴接上他的話。
他手上還端著一份小碟子,上面一團黃澄澄的東西。
凌君寒把碟子在小白虎面前晃了晃,柔聲說:“變回來,我給你做了布丁吃。”
“又拿吃的哄我,每次都是這一招,你不膩?”段無心翻了個身,拿圓滾滾的屁股對著他,尾巴直愣愣的豎起,表達著不滿。
凌君寒用勺子舀了一塊,猛然塞到他嘴里,“我也只能拿吃的哄你了,別生氣了,好不好?”
舌頭舔了舔滑膩的布丁,柔軟的觸感入喉,段無心瞇了瞇眼,情不自禁嘆出聲:“好甜?!?/p>
凌君寒趁他吃東西,抬手按下按鈕,把人變回人形攬在懷里。
“變回來慢慢吃,距離我走還有九個小時,我想多看看你?!?/p>
段無心火又竄了上來:“你現(xiàn)在都不想看到白虎的我了?以前不是還挺喜歡的,又抱又揉又捏,呵!”
“不是這個意思?!绷杈倏谀q,無奈嘆了口氣。
段無心那話說完,才感覺今晚著實又點兒作,遲來的覺得害臊。
解釋的話說不出口,索性憋著,只能又繼續(xù)低著頭吃布丁。
凌君寒看著他想了一會兒,慢吞吞說:“其實吧,我最喜歡的是人形還帶著耳朵的你,可乖了,一摸就渾身發(fā)抖??上?,那是發(fā)情期限定,現(xiàn)在見不著?!?/p>
一邊說著,一邊掌心觸碰著細軟的發(fā)絲把玩。
“……別說了,手放下去?!倍螣o心漲紅了臉,把布丁大口吞壓下去,轉(zhuǎn)移話題,“你什么時候?qū)W會弄這個了?”
凌君寒輕描淡寫說:“上次看你在餐廳吃得很開心,就找了步驟簡單學了一下。”
他是絕對不會提搞了十來個雞蛋才弄出這么一小塊像樣的餐點。
總之,段無心覺得好吃,那就夠了。
“還算……好吃?!倍螣o心雖然嘴上吐槽每次都是喂食這一招,但的確管用。
甜食下肚,心情好了不少,他沿著盤子舔了個干干凈凈,相當給面兒。
“真是個小孩兒,這么愛吃甜的?!绷杈讶藦拇采狭嗥饋恚频皆∈?,叮囑道:“刷牙?!?/p>
即便是在一起了這么久,他還是有一種照顧小朋友的心態(tài),事無巨細都要囑咐。
好在兩人沒孩子,不然一大一小這么鬧,真夠頭疼。
段無心磨磨蹭蹭洗漱完畢,重新躺上床。
鬧了半小時,這回不再矯情。
他伸出手臂把人緊緊抱著,低聲嘟囔:“凌君寒,我不想你走?!?/p>
“這回我沒辦法答應你,你乖一點。”凌君寒哄。
段無心眨了眨眼,開始無端的幻想,天馬行空的。
“要不,我變成白虎鉆到你行李箱里去,你就偷偷摸摸把我?guī)н^去?!?/p>
“或者,你就裝不知道,我搞一輛機甲一路尾隨。”
“嗯.... ..反正我有軍銜,他們見著我也不可能攔著?!?/p>
“這么黏人?!绷杈皖^親了親他的鼻尖,怕人多想,又解釋了一遍,“那邊亂,我也怕你過去有危險,別跟了,聽話。”
段無心又渾身像是炸起了毛,伸手推了他一把,“我說了這么多思路,你怎么左右都不樂意,是不是在那邊偷藏了情人?”
“越說越離譜了,我有你一個小情人就夠折騰的。”凌君寒喜歡占有欲這么強的他,但也是真的有自己的顧慮。
他安靜地順著小朋友的背,一點一點把那份毛躁撫平,又說:“四天很快的,一晃就過?!?/p>
絮絮叨叨哄了大半夜,段無心終于沉沉睡去。
但他睡得很淺,整個人窩在凌君寒懷里,手指牢牢的抓著人的睡衣,生怕一不留神人就跑了。
到了早上,凌君寒生物鐘自然醒來,正準備悄無聲息下床,衣服下擺被人拽住。
段無心頭發(fā)亂糟糟的從床上坐起,腦袋混沌往寬廣的背上貼,“想跑?”
嗓音啞啞的,帶著一點兒還沒清醒的黏糊。
凌君寒轉(zhuǎn)身揉了揉腦袋,輕聲說:“我走了,你繼續(xù)睡。”
“唔,我送你下樓?!倍螣o心掀開被子,暈暈沉沉的踩在地板上,徑直走向衣柜,“衣服還沒收吧,你去洗漱,我?guī)湍闩!?/p>
經(jīng)過一晚上,好像突然想通,變懂事兒了。
凌君寒挑了挑眉,應了一聲,進了浴室。
等他出來的時候,行李箱已經(jīng)拉好拉鏈,放在臥室門口。
他換上衣服,拎著箱子下樓,看著段無心慘兮兮的踩著拖鞋跟在后面,跟被拋棄的小流浪狗似的。
而真正的流浪狗小花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正門地上,睡得正香。
凌君寒繞過狗,把箱子拎到門口,凌嘉木已經(jīng)帶著飛行器停在了門口。
“哥,準備好就可以走了?!?/p>
段無心努了努嘴,戀戀不舍說:“路上小心,到了記得報平安?!?/p>
還有,有空多想我。
這話當著別人,他始終沒能說出口。
于是眨了眨眼,眼神示意。
凌君寒心有靈犀似的,扭頭把人攥進懷里,低頭重重親了一口:“我會想你的,愛你。”
“嗯,愛你。”段無心含含糊糊的吐字。
凌嘉木看不下去,在旁邊嘖嘖叫喚,“哎呀,區(qū)區(qū)四天,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有勁沒勁?!?/p>
他好煩這種小情侶,一天不見就像是要了命。
“沒勁,沒勁透了?!倍螣o心盯著凌君寒上了飛行器,緩緩駛離地面,渾身都脫了力氣。
“嫂子,你這幾天是不是休假,想不想跟我一塊兒玩?”
長官一走,凌嘉木變成脫韁野馬,整張臉上都流露出興奮,“我最近無聊,報名參加了一個繪畫班。去了幾天,終于找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天賦,原來我是個畫家!”
段無心有氣無力看他一眼,提不起什么興致,“你讓一只老虎畫畫,也太為難我了吧?!?/p>
他踩著綿軟的拖鞋,慢吞吞往里走。
凌嘉木拉著他的衣袖,不依不撓說:“你都能打仗了,畫畫有什么難的,反正在家也是閑著,跟我走吧?!?/p>
見人稍微松動,他開始猛男撒嬌:“走嘛走嘛,我一個人好無聊。”
“好吧,那你讓我去換件衣服?!?/p>
段無心走了兩步,有些疑惑,又回頭問:“森哥呢,最近怎么沒見你們在一塊兒?”
凌嘉木跟著他上樓,撇了撇唇,有些怨念說:“他最近忙著談戀愛,沒空理我。”
一聽到八卦,段無心來了精神,“啊,跟誰談戀愛?”
“就那個…..叫啥名我給忘了,就之前提過那個十八線小明星,長得秀里秀氣的?!绷杓文酒擦似泊剑岵涣锴锿虏鄣?。
段無心進了浴室換好衣服,重新出來。
他盯著凌嘉木喪氣的臉左看右看,揣摩出一絲端倪,“你該不會是森哥沒空陪你,才去畫畫打發(fā)時間吧?”
“嗯,他現(xiàn)在天天都說很忙,好幾天沒見了。”凌嘉木揮了揮手,不耐煩道,“不提他了,我們走吧?!?/p>
段無心垂著眼分析這狀況,怎么看,孟與森都不像是就此放棄了的樣子。
是等了太久也沒等來回應,真的心灰意冷了么?奇怪。
他一路上都在尋思如何開口,到了畫室門口,才委婉問道:“森哥談戀愛了,你是不是不開心?”
“沒有啊,他終于有伴了,挺好的。”
凌嘉木面無表情,言不由衷,“再說了,我覺得他那個就是鬧著玩的,估計也沒當真?!?/p>
段無心欲言又止,沒忍住說出心聲,“我覺得,你和森哥還挺配的,真的不考慮一下?”
凌嘉木沒像往常一樣炸炸呼呼,停頓了幾秒,才說:“別開這種玩笑了,不合適?!?/p>
他從旁邊的柜子里拿出畫架,又給了段無心一個新的,兩人并排坐著,開始擠顏料畫畫。
一切都是新鮮的,段無心抬眼觀察人家的動作。
盯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開始艱難學習。
只是初次上手,連筆都拿不好。段無心蘸了一大坨紅色染上白紙,照著面前的蘋果依葫蘆畫瓢。
圓乎乎涂了一坨糊在一起,壓根看不出是個什么玩意兒。
老師在畫室里晃悠,繞過來對他指導道:“你先觀察形狀,勾勒出基本結(jié)構和線條,再慢慢完善?!?/p>
一邊說著,一邊隨手往畫紙上添了幾道輪廓。
只是寥寥數(shù)筆,一下子有了形狀。
段無心噢了一聲,艱難有樣學樣。
旁邊的凌嘉木半靠在椅子上,畫筆跟著紙動,也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眼睛時不時地掃過旁邊的通訊器,像是在等誰的消息,只是屏幕始終沒有亮起。
段無心沒空觀察他,一直僵直著脖子平視畫板,半天過去,終于艱難畫完一顆蘋果。
歪歪扭扭,只能勉強根據(jù)色系搭配,看出實物的模樣。
他拿出通訊器拍了一張照片,給凌君寒發(fā)過去,炫耀說:“我畫的蘋果,好不好看?”
凌君寒那邊還未降落,正無聊在艦艙內(nèi)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收到信息,盯著那張畫笑出聲。
除了紅彤彤深深淺淺的一團,再看不出其他端倪。
他回復說:“怎么突然想著跑去畫畫了?挺好看的,有天賦!”
這可真是睜著眼睛瞎夸。
段無心笑著抿了抿唇,輕聲打字:我跟嘉木哥過來玩兩天,打發(fā)時間,等我技術好了,我給你畫一張畫像。
凌君寒:行,等你大作。
“你跟我哥怎么感情這么好?這么會兒空也要逮著時間發(fā)信息?”
凌嘉木突然回頭,抓住正在偷發(fā)信息的某人。
段無心回復了一個愛心表情,收起通訊器,笑著說:“我也不知道,大概這也是一種玄學?我以前也沒想過談戀愛會是這樣,挺新鮮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