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聆翻白眼:“人家撥的第一個號碼是你通訊錄里的‘老婆家’?!?/p>
蘇朔眼皮倏地一跳,有點期待地追問:“他接的電話?他怎么說?”
何聆聳肩:“他說找錯人了。”
蘇朔神色頹然,像是不信,又像是受到不小的打擊。
“怎么,還沒把人哄回來?”何聆問。
蘇朔搖頭,如果能靠“哄”來解決倒簡單了。從余棠離家出走開始,給他的“驚喜”就沒停過,他根本不知道余棠是那樣牙尖嘴利,說話不留絲毫情面,句句往人要害上捅,然而他底氣不足,連一句有力的反駁都說不出口。
何聆本來準(zhǔn)備走了,看表弟那副為情所困的樣子又于心不忍,嘆了口氣,問:“他跟你說什么了?姐姐給你分析分析?!?/p>
沉吟片刻,蘇朔低聲道:“他說不喜歡我了?!?/p>
何聆咋舌:“喲,看不出來,他原本居然是真的喜歡你?就你這么個二傻子他看上你什么了?”
蘇朔破天荒地沒有給她抬杠爭個高下,抓了一把亂糟糟的頭發(fā):“不知道?!?/p>
何聆對他的反應(yīng)有些意外。
蘇朔從小便自負(fù)要強(qiáng),有時候甚至有些自戀傾向,遇到難題懊惱的模樣十分罕見。雖說現(xiàn)下的情況純屬他活該,可何聆看著他長大,他從小長在這樣的家庭,父母婚姻的不幸讓在感情的認(rèn)知上缺乏正面的指引,本身又是個愛玩愛鬧的花蝴蝶性格,跑偏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何聆稍稍恢復(fù)正經(jīng),支招道:“那你就跟他說你喜歡他唄?!?/p>
蘇朔更加煩惱,艱難道:“可是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他?!?/p>
正是因為弄不清這一點,他才沒有底氣,像個沒頭的蒼蠅,談判技巧統(tǒng)統(tǒng)發(fā)揮不出來,思維全程被余棠帶著跑,倒真像個窩囊的傻子。
何聆愣了一下,旋即便哈哈大笑:“說你是傻子你果真傻,整整兩個月了,你都沒照鏡子瞧瞧自己失魂落魄的鬼樣子嗎?這還不叫喜歡?”
太陽落山之前,余棠就把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歸置完畢。
這里是他住了十幾年的房間,去年離開家的時候,他以為以后只會偶爾回來,不會再搬回來長住。
然而不到一年,他就灰溜溜地回來了,帶著尚未出世的孩子,還有滿身看不見的傷口。
這段幾乎不能稱之為感情的關(guān)系,對于蘇朔是短短的一年,對于他來說則是整整三年,他眼睜睜地看著滿腔的熱情在流逝的歲月中被一點點打磨殆盡,看著希望的火苗一點點熄滅,這個過程既是漫長的,又是短暫的,短到他如今走馬觀花地回憶一遍,也不過只要需要三分鐘而已。
他不愛表達(dá),不習(xí)慣外露情緒,不代表他不會難過不會哭。試過了,失敗了,也是他咎由自取,雖然現(xiàn)在碰一碰還是會疼,可是傷口總會愈合,需要的不過是時間罷了。
晚飯時間有不速之客登門造訪,余棠按住站起來滿地找武器的大哥和小妹,回屋去拿了剛擬好的離婚協(xié)議,送到門口站著的蘇朔手上:“沒問題的話簽個字。”
他安排得妥當(dāng),蘇朔卻沒有接受的意思,杵在那兒直愣愣地盯著他看,視線一秒鐘都沒轉(zhuǎn)向那份離婚協(xié)議。
余棠被他灼熱的視線看得發(fā)慌,以為他有意見,翻開文件指給他看:“如果有疏漏,你添在最后一頁,我讓律師重新起草?!?/p>
蘇朔這才敷衍地瞟了一眼,然后斬釘截鐵道:“我不簽?!?/p>
余棠抬頭,不解地看著他:“昨天不是說好了……”
“那是你單方面決定,我可沒答應(yīng)。”蘇朔道。
余棠并不想跟他多作糾纏,道:“需要補償?shù)脑捯矊懺诤竺?,律師會一并……?/p>
蘇朔突然上前一步,拉他的手,靠近他道:“我現(xiàn)在就要補償?!?/p>
余棠嚇一跳,不知道他又在搞哪一出,急急往后退:“你說就是了,別……”
蘇朔低頭,把他的手送到唇邊,迅速親了一口他的手背,接著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指指自己的臉:“現(xiàn)在輪到你了?!?/p>
余棠怔在那里半天回不過神,最后是被小妹扶著進(jìn)屋的?;氐椒块g里,樓下余笙的怒罵聲還在耳邊回蕩,他下意識攥了攥拳頭,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手心里有什么硌手的東西。
是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條,大概是蘇朔趁他剛才懵著的時候塞的。
余棠沒打開,把它扔到紙簍里,眼不見為凈。
第二天樓下又有喧鬧聲,疑似昨天那人又來了,余棠干脆沒下樓,把離婚協(xié)議讓哥哥轉(zhuǎn)交,自己躲在房間里聽胎教音樂。
寶寶這兩天會在肚子里動了,這會兒像是感知到什么,伸胳膊伸腿動來動去,余棠的手輕輕按著腹部畫圈撫摸,好一會兒才讓他平靜下來。
睡前,余棠似乎聽到外面有奇怪的動靜。他住二樓,房間外面有個小陽臺,只聽“咚”的一聲響,陽臺玻璃門被什么東西砸中了。
余棠拉開窗簾,外面風(fēng)平浪靜,他看見地上有一張小紙團(tuán),猶豫片刻,并沒有開門去撿。
半夜下了一場暴雨,清晨放晴時地面還有未蒸發(fā)干凈的積水。余棠開門透氣,一腳踢到什么東西,那紙團(tuán)早就被雨淋濕打爛,露出里面的首飾盒。
他認(rèn)得這個首飾盒,里面裝著他和蘇朔的婚戒,只有他那一枚。他平常戴得少,卻一直放在身邊,離開蘇家的時候也帶上了,沒想到會被蘇朔找到。
余棠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枚戒指,也不知道蘇朔想干什么。他把包著首飾盒的紙撿起來準(zhǔn)備扔掉時,偶然發(fā)現(xiàn)這紙是從那份離婚協(xié)議上撕下來的,上面依稀可見雙方姓名,下方有一團(tuán)墨跡,寫的字已經(jīng)在雨水的浸泡下完全看不清了。
余棠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對蘇朔的意圖愈發(fā)疑惑,思來想去,還是回屋把扔在紙簍里的那張紙條找出來,展開約A5大小,居然是一幅畫。
幼稚的畫風(fēng),流暢都稱不上的線條,一看便知出自誰手。畫上的小粉花抱著果子在前頭跑,蝴蝶撲棱著翅膀在后頭追,一根繩子把兩人系在一起,繩子中間畫了個大大的愛心。
許是怕他看不明白,或者領(lǐng)會成別的意思,落款處“蘇朔”的大名后又跟了三個字——“愛余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