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疑心,這樣下去,自己總有一天會被她氣得肝腸爆裂而亡。以往見面不算很多也就罷了,這天地都已經(jīng)拜過了,早不見晚見,夜里還同睡一張床,長此以往,這日子還真不知道怎么過。
沉蕁拂了拂額前鬢角的碎發(fā),撈起一邊的書,翻開看了起來。
書架上的沙漏漏滿一格又一格。
幾案上一盞蓮花連枝燈座上的蠟燭已燃盡,她起身換了一枝。
重新坐下來時,她聽見謝瑾在屏風后說了一聲,“叁更都過了,你準備看一晚上書么?”
沉蕁瞧著手里的書,道:“你不是正生氣嘛,我又不是傻的,這時候在你眼前晃,不是更讓你心煩么?”
她說完,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只聽里面?zhèn)鱽硪宦曈朴频膰@息聲,接著謝瑾繞過屏風,撩起衣裳下擺坐到桌前,倒了一盞茶沒喝,偏頭過來瞧她。
沉蕁手里的書擋在她臉上,書卷上方卻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一眨,再眨一眨,謝瑾臉沒繃住,率先就笑了。
這一笑容光四射,燭臺上的燭火配合地跳了跳,沉蕁丟開手里的書,笑道:“好了,不生氣了,這樣才對嘛,笑起來這么好看,干嘛成天擺一張冰塊臉?”
“還不是被你氣的?”謝瑾瞟了瞟被她扔到一邊的書,“我勸你也別看了,老半天了,你就看了兩頁?”
沉蕁嘟噥一句,“你管我?!?
謝瑾喝了一口茶,手指順著杯沿上的花紋輕輕摩挲著,猶豫一瞬,低聲道:“我把那一頁撕了,是因為覺得那都是從前的事了,我今后,不會再想著這件事?!?
沉蕁默然一陣,從貴妃榻上起來,理了理衣襟,坐到他對面,給自己也斟了杯茶。
“你后來怎么沒去找那位姑娘?”她端著茶杯,意味不明地嘆了一聲,“你若是早娶了她,現(xiàn)在也就沒咱們這檔子事兒了?!?
謝瑾看她一眼,“那日校場邊我不是說過么?我不知道她是誰?!?
“不知道她是誰?依你的能耐,竟探訪不出來?你怎么不告訴我,我也好幫你參詳參詳?!?
“我們倆交情沒到這一步吧?再說,”謝瑾毫不客氣地說,“你會好心幫我?不來取笑我都算好的了?!?
他語氣里不知不覺地帶上了幾分埋怨,“你哪一回不是踩我痛腳,總要看我在你面前出丑才高興?”
“……我有嗎?”沉蕁訕笑兩聲,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是你自己小肚雞腸?!?
謝瑾點著頭笑,“是,我小氣,沉將軍大氣不拘小節(jié),行了吧?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咱們能不能不說這事了?”
“不說就不說?!背潦n將茶杯中的茶一口氣喝干,起身坐回貴妃榻,“騎龍坳你讓不讓我去?”
“你要去那兒就去,”謝瑾想了想,試探地問她:“你直管的榮策營,太后娘娘應該會準許跟你過來吧?”
沉蕁瞧著案上的連枝燈,目中現(xiàn)出一絲恨意,語氣卻很漠然,“榮策營——沒有了?!?
謝瑾吃了一驚,忙起身坐過來,問道:“怎會沒有了?不是編制還在嗎?只聽說孫將軍犯了事,馮將軍不還在嗎?”
沉蕁偏頭看向窗外,“殼子還在,但芯子已全部換掉了?!?
“太后會允許沉淵做這種事?”謝瑾瞧著她問道,“榮策營的將士是你一手一腳親自帶出來的,對你忠心不二,兩位明威將軍都是你的左右手,跟你到了北境,正好可以協(xié)助你牽制我謝家,斷了你的臂膀,你還怎么行事?”
沉蕁冷笑一聲,“沉淵不得太后指令,怎敢做這種事?那日我前腳被急召回京,后腳沉淵就在大營里以級壓人,以莫須有的罪名押了孫金鳳,馮真雖還留著,但他手下的兩名校尉都給調(diào)開了,下頭的副尉和士兵也給換得七七八八……所以現(xiàn)在榮策營還在,但已經(jīng)不是以前那個榮策營了,給我我也不要?!?
謝瑾沒說話了,只探究地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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