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直陰沉著臉,道:“你可知兩萬暗軍都是些什么人?”
“知道,都是陰溝里爬出來的人?!背潦n回視著他,“大宣的士兵都是身家清白之人,他們是例外。但如今局勢您了解,謝瑾為什么冒著這樣大的風(fēng)險養(yǎng)這兩萬暗軍,您也很清楚,這兩萬暗軍,也許會是我們在這場戰(zhàn)事中出奇制勝的關(guān)鍵。”
她眸中光華再現(xiàn),“而謝瑾,正是統(tǒng)領(lǐng)這兩萬暗軍最合適的人選,除了他,沒有別人能掌下這樣一支軍隊?!?
蕭直不語,許久后反問,“朕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是這個處境了,你覺得朕能在太后那兒保下謝瑾和兩萬暗軍?”
沉蕁笑了起來,“皇上心思縝密,手段詭譎多變,我相信您,一定會有辦法的?!?
蕭直鐵青著臉看著她,沉蕁不示弱地盯回去,半晌蕭直一笑,“好吧,這也不是不行,但他們今后的出路,必得他們自己來掙,兩萬暗軍暫時隸屬北境軍,但不設(shè)番號,統(tǒng)領(lǐng)兩萬暗軍的謝瑾也不會有正式的軍職品階?!?
他思忖著,繼續(xù)道:“不過既過了明路,還是該有一個稱呼為好……兩萬暗軍統(tǒng)稱為陰熾軍,士兵沒有統(tǒng)一軍服,不穿甲,不戴盔,不以真面目示人,不領(lǐng)軍餉,只有飯吃。立了軍功,得到朝廷確認(rèn)后,士兵可穿甲、戴盔,領(lǐng)軍餉,等軍功累積到朝廷都認(rèn)可的程度,陰熾軍可脫離北境軍,另設(shè)單獨編制,所有陰熾兵方可摘去面具,直面日光之下?!?
沉蕁默然無語,良久嘆道:“原來皇上早都想好了?!?
蕭直瞧著她,“沉大將軍覺得如何?”
“一言為定,”沉蕁笑道,“皇上這個安排很合適?!?
蕭直背著手,走到案前揭開香爐,從香盒里拿了一塊龍涎香點燃丟進(jìn)去,等博山爐精致的鏤空紋隙內(nèi)冒出絲絲縷縷的煙霧,這才輕嘆一聲,對沉蕁說了老實話。
“要在如今關(guān)外如狼似虎,強敵環(huán)伺的情形下保住疆土,沒有像陰熾軍這樣從陰溝里滾出來,每個人渾身是尖刺,整支隊伍劍走偏鋒的軍隊,恐怕今后會越來越難。謝瑾明白這一點,而且早就看準(zhǔn)了朕手中無可用之兵,所以才敢有恃無恐地招募訓(xùn)練這支暗軍,又在事情被捅破后拿著那么多錢來找朕,言談之間極力暗示朕可以留下這兩萬暗軍為朕所用,這個人……有膽量,有遠(yuǎn)見,也有手段。”
蕭直手指在桌案上一下下輕叩著,良久感嘆道:“朕的確需要這兩萬暗軍,錢倒是其次了……而且朕,也舍不得謝瑾這樣的人才?!?
從宣昭帝書房出來后,沉蕁去了坤寧宮,太后宮中果然有人一直在說事,她被宮人請進(jìn)偏殿里,直等到下午才被喚進(jìn)太后寢殿。
沉太后半臥在軟塌上,拿一只小小的玉杵在額頭上滾著,待沉蕁下跪行禮后,方闔著眼道:“離京在外的武將沒有詔令不得回京,什么事非要這么心急火燎地私自趕回來?”
沉蕁垂首道:“北境軍人心浮動,表面雖無異常,但將領(lǐng)們都有些激憤,我暫時避一避,回來探望謝瑾,做一做營救的姿態(tài),也算是安撫一下他們的情緒?!?
沉太后睜開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微微笑道:“這件事你的確做得很漂亮,兵部那兒,哀家替你去銷案便是,謝瑾你也看過了,歇息一晚,明兒一早還是盡快趕回北境吧?!?
“是?!背潦n恭敬道。
沉太后從軟塌上起了身,笑道:“蕁兒,坐到姑母身邊來?!?
沉蕁依言坐過去,太后攜住她的手,放在掌心里輕輕摩挲著,“你總算是沒辜負(fù)姑母對你的一片期望,咱們沉家的女人,都是要做大事的,兒女情長算什么?重兵握在自己手里才最緊要,想來你交出西境軍兵權(quán),不再大權(quán)在握后,已明白了這個道理——做下這事,你可曾有過后悔?”
她一面說,一面觀察著沉蕁面上的神色,沉蕁抬眼,低聲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我既然做了,就不會后悔。”
沉太后頷首,“成大事者,最忌拖泥帶水。謝家經(jīng)此一事,已是一蹶不振,不過你與當(dāng)初你爹的情況不同,那時西境北境是先帝下旨劃開,你爹得到西境軍兵權(quán)可說是名正言順,而你這次拿到北境軍兵權(quán),在很多人眼里看來可能不太光彩,所以你一開始采取懷柔策略是對的,北境軍的這些將領(lǐng),你盡量避免正面和他們起沖突,對謝家的心腹,包括謝宜,也不忙趕盡殺絕,緩一緩再說?!?
沉蕁笑道:“蕁兒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