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到大燾之前,她上輩子的父母雖也努力的給她提供舒適生活的所需一切物質(zhì)與精神照顧,但他們知道人活一世就不可能萬事順?biāo)?,從她懂事開始,就也十分重視她的心理培養(yǎng)與疏導(dǎo),力求她不論日后遇上了任何事,都能波瀾不驚,平常以待。
也正是因此,莫說她來到蘇家之后就也受盡家人偏愛,比這世界千千萬萬人都過得要好得多,就算她當(dāng)真運(yùn)氣不好,落上更差一些的境地,只靠著這一次有一副健健康康的(身身)體這一項,她也能夠以最快速度想開接受,再努力找出樂趣來,叫自個活的更好。
若是沒有這樣的好心態(tài),她收到先帝賜婚的圣旨后,也沒法這么快就調(diào)整過來,立即放下趙禹宸這個原本很合她心意的前男友,開始故意囂張霸道,惹他厭煩,以圖以后了。
因此,此刻的蘇明珠一愣之后便也又笑了起來︰“哪里有什么該不該的,這么大的榮耀,天下多少好姑娘想求都求不來呢!”說罷,見弟弟的神(色)還是有些低沉,想了想,便低聲提起了自個的打算安慰道︰“沒事,前兩日爹娘送來的家書上已經(jīng)與我應(yīng)下了,等爹爹回來,我請旨去做女冠,清清靜靜的修行上幾年,再等風(fēng)聲過去,我也就是二十出頭,想(干gan)什么都也來得及呀?!?/p>
蘇都尉聞言一愣,他與蘇明珠這個孿生姐姐自小一起長大,倒是不意外她有這樣的心思,聞言思量一陣,暫且先略過旁的,只是先提起了他認(rèn)為最麻煩的一節(jié)︰“陛下,如何會放你出宮出家?”
蘇明珠壓低了聲音︰“先帝狹隘多疑,早就已經(jīng)忌諱咱們家的兵權(quán),陛下這人也是從先帝手上一路教下來的,但凡爹爹掌兵一日,蘇家便終究不得安生,等到這次得勝歸來,爹娘便打算只將大哥留在西北以防萬一,他們則急流勇退,只領(lǐng)個爵位在京中安心養(yǎng)老?!?/p>
“我自打進(jìn)宮,便處處惹陛下生氣,叫他見著我便滿心厭煩,如今只拿著禁足小懲大誡,也不過是看在爹爹的面子暫且忍耐罷了?!碧K明珠蔥白般的手指里捻著一刻玉研的棋子,皓腕上的翠綠玉鐲碰出清脆的聲響,卻都比不過她嗓音的清甜︰“他身為帝王,忍得了一時卻忍不得一世,等得沒了顧及,就定會當(dāng)真責(zé)罰與我,降我位分,說不得再厲害些,還會打入冷宮,任人欺辱。”
蘇都尉猛地站起了身︰“陛下怎能如此?”
蘇明珠抬了頭,雖是說著這樣的話,也照舊眉梢?guī)ΙU“為何不能?你都說是陛下了,如何能容得我一介‘臣妾’放肆?若是我經(jīng)了事,能好好認(rèn)錯,真心‘悔改,’再加上往日舊情,他說不得倒也會如縱著我?guī)追?,依舊給我尊榮,但還像這般隨心隨(性性),卻是萬萬不能了?!?/p>
說罷,看著弟弟的面上依舊滿是擔(dān)憂憤懣,蘇明珠便忽的一笑,甚至反而為趙禹宸開解了一句︰“身為帝王,本就該是如此,他正常的很,倒是我叫家里慣壞了,偏與旁人不一樣而已?!?/p>
沒錯,早在接到賜婚圣旨的那一刻起,蘇明珠就已想了個清清楚楚,真心與真情這樣純粹的事,向來都只存在于雙方平等的基礎(chǔ)上,一邊是高高在上,生(殺sha)予奪的帝王,一邊是任人賞罰的臣妾,能混上一句相敬如賓都得是感謝主人寬和,即便再是寵妃,也是類似鏟屎官對“貓主子”的寵愛,可以由著你偶爾踩上頭頂,興致上來就是撓上幾爪子都是無傷大雅的情(情)趣,但那終于不是平等的感情,不過玩意罷了。
蘇明珠上輩子因為(身身)體,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輾轉(zhuǎn)于家里和醫(yī)院,并沒有正常孩子一般出門交友,同樣是因為(身身)體,她的身邊更多時候都是家人、醫(yī)生、家庭老師這些,能夠照顧她的溫和(成cheng)人,因為擔(dān)心小孩子不懂事,在一塊難免會起爭執(zhí),她甚至連一個同齡的朋友都沒有過。等到了大燾,雖然(身身)體好了,但是照樣也只能請“家庭老師,”偶爾出門遇上幾個同齡的小姑娘,她又與這種后宅里真正柔婉小閨秀們處不到一塊,更是不樂意都和小時候的董淑妃玩什么唇槍舌劍,一來二去,她便是照舊沒朋友。
如此一來,六歲時機(jī)緣巧合遇上的趙禹宸,竟是她兩輩子以來第一個能相處下去的朋友玩伴。
她這個顏控的確是喜歡趙禹宸的臉,也的確是為幼時相處的情分動過心,但也只是如此罷了,談戀愛是談戀愛,過日子是過日子,蘇明珠心里分的很清楚,打從曾經(jīng)那個還有些迷茫純粹的稚嫩小太子,開始往掌控天下的舜元帝王轉(zhuǎn)變的那一刻起,過去的就合該過去。
想到這,蘇明珠拍了拍手心,又叫弟弟重新坐下來︰“那樣的日子,對旁人來說是天大的隆恩盛寵,可我卻是受不了的,等我當(dāng)真惹惱陛下被打入了冷宮,便只好請爹爹娘親再麻煩一回,入宮來求陛下放我出家去了。到那時,爹爹都才剛剛放下兵權(quán),歸家榮養(yǎng),哪怕只為了樣子,這么點體面,想必還是會給的?!闭f著蘇明珠又有些糾結(jié)︰“原本不該再這般麻煩家里,只是,我也實在想不出旁的法子,沒奈何,只好日后再好好報答爹娘……”
蘇都尉搖了搖頭︰“娘娘說這話,就是與家里見外了?!?/p>
的確,蘇父蘇母對她這個唯一的女兒百般疼寵,甚至比幾個兄弟更甚,在蘇明珠的心里,蘇父蘇母,與她記憶里父母一般,只分前后,不論輕重,若不然,她也不會這般理所當(dāng)然的想到倚靠蘇家離宮,此刻見蘇明朗這么說,蘇明珠便也立即停了口,只叫將棋盤都重新收起了,說要與他好好的手談一局。
“我棋藝不精,只怕比不過娘娘?!碧K都尉有些不好意思一般,他們二人是一同長大的孿生姐弟,一起學(xué)的棋藝,但不知為何,蘇明珠的棋藝雖平平,但總是天馬行空一般能使出叫人意想不到的棋路,除非經(jīng)驗豐富的老手,常人措手不及之下,便常常因此而一敗涂地。
“我讓你三子便是!”蘇明珠說的格外大方,擺出一副要大戰(zhàn)三百回合的模樣來,叫宮人給蘇明朗上一壺他最愛的果茶與點心,還不忘吩咐白蘭,給與蘇都尉帶來的龍羽衛(wèi)們也都送上茶水果子,白蘭自是都一一應(yīng)了。
姐弟之間對弈,還是玩耍居多,自然并沒有那般上心,蘇明珠隨意的落了一子,便又閑聊道︰“外頭這幾日可有什么新鮮事?你最近沒被梁王那個不要臉的再為難吧?”
“我無妨的。倒是外頭……”說著,向來不會背后議人長短的蘇都尉不禁停了停,才又斟酌的開了口︰“我這幾日當(dāng)值,偶爾聽聞…陛下最近的行事,與以往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