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到一半，鄭不凡他們又叫了幾打啤酒，這家店明顯不像獨足鳥老板那么嚴格恪守未成年人……妖保護法，不僅不勸阻，還主動送來開瓶器。剛考完試總有理由更瘋一點，滿桌人只有李陌遠和林競沒喝，李總純粹是因為覺得啤酒太難喝，林競沒碰，是因為對面的季星凌手邊已經(jīng)空了一堆瓶。侯越濤被人盯著吹了三瓶，整個人瀕臨吐的邊緣，一邊擺手服輸一邊抗議，恨不能鉆到桌子底下：“我靠我嗓子真的疼，病人知不知道，等等，不是說吃湘菜是為了照顧我嗎，你們?yōu)槭裁床蝗ス嗔指?，他沒事??！”

“對啊林哥，你怎么不喝?！?/p>

“林哥林哥，來走一個。”

“還要什么杯子，瓶呢？”

“來來，干?！?/p>

一瓶酒杵到林競眼前，泡沫跟著涌出來，濺了一點在衣服上。他知道這敬酒沒有任何惡意，反而是真的把自己當成高二一班一部分的表現(xiàn)，再加上平時也不是不能喝，為這一兩瓶矯情太沒意思，于是伸手想接，卻被人一把奪走。

“鬧什么，你們幾個坐回去?！奔拘橇栌行┎荒蜔?，把酒瓶“咚”一聲放回桌上，又一拎葛浩，“你也過去。”

葛浩：“嗯？哦?！?/p>

林競看他：“你喝醉了？”

“沒。”季星凌拖著椅子坐下，手指揉了揉太陽穴，“不用理他們，不想喝就別喝。”

侯越濤抗議：“星哥你怎么能在眾目睽睽下搞區(qū)別待遇。”

季星凌問：“你有意見？”

“……不，我可以沒有?！焙钤綕e手投降，“但我真喝不了了，哥幾個，下次，下次我請行不行？”

“來來，再說一遍，我錄個音?！?/p>

“滾吧。”

酒局的焦點被順利轉(zhuǎn)移，季星凌這才站起來去洗手間，走到門口時，腳步有些晃。

林競稍微往后一挪椅子，想要站起來。

“星哥你慢點！”葛浩丟下杯子，一把扶住他。

林競就又坐了回去，順手端過旁邊的檸檬茶，掩飾地喝了一口。

酸的，還有些澀。

酒喝到這種程度，差不多也到了尾聲，于一舟把卡遞給服務(wù)員：“買單?！?/p>

“別?！绷指偞蜷_支付寶，“這頓我請?！?/p>

“你請？”于一舟一愣，“不是星哥請嗎？不過我看他貌似喝懵了，就先付了?！?/p>

“我們一人一半?！绷指偨忉?，“轉(zhuǎn)到高二一班，我還沒請大家吃過飯?！?/p>

旁邊幾個男生聽到之后，紛紛鼓掌：“林哥這覺悟，高尚！博愛！牛氣！可以！”

“這樣啊?！庇谝恢坌πΓ矝]和他推三推四，“行，那你等會轉(zhuǎn)我一半。”

林競用微信給他轉(zhuǎn)過去，又等了好一會，葛浩才扶著季星凌進包廂，苦著臉說：“星哥好像真喝多了，不如你們先換個地方續(xù)攤，我得送他回家?！?/p>

“我送吧?！绷指偰闷鹦７馓?。

“別別，林哥你接著和他們?nèi)ネ?。”葛浩趕緊拒絕，“星哥交給我就行?！?/p>

林競說：“我晚上還有事，就不去K歌了?！?/p>

“……那也還是我來送，就那什么，我反正得去星哥那拿個東西，很順路?！备鸷骑w快找理由——他有點擔心季星凌的狀況，雖然按理來說不會，但萬一真神志不清露出妖怪馬腳呢，比如說尾巴和龍角，或者光顯出幾片玄鱗也已經(jīng)足夠讓無辜人類驚悚昏迷。

林競沒再說話，他有些摸不準究竟是葛浩真需要拿東西，還是其實季星凌并不想讓自己送，就只“嗯”了一句。

季星凌深吸一口氣，反手拎著葛浩出了包廂。

風把門重重合上。

林競：“……”

走廊里，葛浩豎起手指：“這是幾？”

季星凌：“……我沒醉。”

“不行，星哥今天我必須送你回家。”

“操，七！”

“那十八加三十二呢？”

“……五十?！?/p>

三分鐘后，順利通過小學算術(shù)測試的季大少爺被忘憂草·很貼心·葛浩轉(zhuǎn)移到了小林老師手里。

“那星哥就麻煩你了，他好像也不是很醉?！?/p>

季星凌：“……”

你閉嘴就可以了，真的。

其他人還在收拾東西，林競和季星凌先出去打車。這個點路上已經(jīng)不堵了，不過司機可能是想抄近路，一路都在拐道穿小巷，季星凌雖然沒醉到失去理智，但也真喝了不少，本身就處在頭疼欲裂的邊緣，再多經(jīng)歷兩次轉(zhuǎn)彎和剎車，胃一并跟著翻涌起來。

“師傅就停這吧。”林競解開安全帶，“我們在路邊坐會兒。”

季星凌半閉著眼睛，側(cè)頭瞄了他一眼，沒吭聲。

這是一條安靜的巷道，沒有風的時候，不算太冷。

林競扶著他坐在街邊長椅上，自己到便利店里問了收銀員，買回一堆酸奶和水，據(jù)說可以解酒護胃。

“給。”

季星凌看著面前插好吸管的草莓酸奶，眉心跳了跳，還是接在手里。

“你難受嗎？”林競問，“冷不冷？”

“我沒喝多，就有點頭疼?！奔拘橇柘蚝罂可弦伪常澳阋惺戮拖然丶?，我沒關(guān)系。”

林競用手背蹭了蹭他額頭的薄汗：“前面好像有家咖啡館，不如我?guī)闳ツ切菹?，在這坐久會感冒的?！?/p>

“不用?！?/p>

季星凌嗓音干啞，側(cè)臉隱沒在燈影里：“你別理我，回去吧?！?/p>

林競站在他面前，沒走，沒說話，只倔強地替他擋著風——雖然好像也沒什么用。

路燈是橙色的，和這個冷夜不算搭，像一把暖融融的金。

“季星凌。”過了一會兒，林競先開口，“你這次能考到四百五嗎？”

“……不知道。”

“你要是每次都能多考一點分數(shù)，高考的時候……”

長椅上的人抬頭看他：“高考的時候怎么樣？”

林競看著他的眼睛。

離開陰影后，少年的眸底有光如星辰。

他低聲說：“我想和你一起去北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