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競看著擠在隊伍前方,貌似很賣力積極的季星凌,表情相當(dāng)一言難盡。
而季大少爺此時此刻也想罵人,他純粹是被稀里糊涂拉過來的,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就讓二班那幫脫韁的孫子們推到了最前面,吃飯的心情是沒有了,連拎著空盤子擠出來也費了好一番力氣。李陌遠端著炒面和飲料坐到林競對面,問他:“你看什么呢?”
林競收回視線:“沒什么?!?/p>
“季星凌吧?”李陌遠插上吸管,“他平時挺好相處的,你們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林競手下一頓:“你看出來了?”
李陌遠笑笑:“我和他關(guān)系還行,嫉妒成績之類的話,也就能騙騙老王?!?/p>
林競回憶了一下自己和季星凌的相識始末,覺得那實在有些莫名其妙,更不值得在飯點進行苦情傾訴,于是敷衍地說:“也還好?!?/p>
季星凌從兩人桌旁走過,冷冷“嗤”了一聲,當(dāng)場戳穿了這“也還好”的謊言。
林競一口炒面噎在嗓子眼,是徹底不想再和這個人說話了。
季星凌回到教室時,值日生剛收拾完講臺,見到他后挺詫異:“星哥你怎么沒去吃飯?”
“食堂人多,不餓?!奔拘橇枥_椅子,隨手發(fā)微信給于一舟,讓他回來幫自己帶瓶飲料。桌斗里還塞著那本厚厚的妖怪寶典,幾張大鈔隱隱露出邊角,抽出來時,一張銀白色的卡片被“吧嗒”帶落在地。
“……”
季明朗是妖管委負責(zé)人,季星凌從小耳濡目染,也算見識過不少奇葩,但就算再混不吝的妖怪,也知道身份證件一定要收好,像林競這種隨心所欲搞遺失,別人找到還要堅決拒收的,基本可以鑒定為腦子有毛病。
英語老師寧芳菲推門進來,懷里抱著厚厚一摞教案。獨苗一般杵在教室中央的季星凌理所當(dāng)然被她抓成壯丁,攬了個發(fā)練習(xí)冊的活。 “英語分數(shù)下不為例啊。”寧芳菲性格和善,批評學(xué)生的時候也沒什么威懾力,“看你這高高大大的,怎么考試時能燒成那樣,這學(xué)期可要加強體育鍛煉?!?“嗯,謝謝老師。”季星凌挺吃她這溫柔一刀,某種程度上甚至比教導(dǎo)處老牛更管用。 上學(xué)期期末考,他是真的發(fā)燒了,雖然不發(fā)燒也考不了什么高分吧,但肯定不至于數(shù)學(xué)英語疊加不過百。發(fā)燒的理由也和身體素質(zhì)無關(guān),幼年麒麟在每一次成長周期來臨時,都會病懨懨好一段時間,頭昏腦漲,骨頭里像有嫩柳在抽條,滋味酸爽。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成年麒麟季先生并沒有對兒子的期末分數(shù)表示出不滿,但是在家長簽字時,老父親還是有些手抖。成績單實在太過扎心,季明朗在當(dāng)天下午就同意了太太的提議——在新學(xué)期開始后,盡快搬到江岸書苑,接受一下白澤的無差別普照。
一點半左右,吃完飯的同學(xué)陸陸續(xù)續(xù)回了教室。于一舟把冒著寒氣的可樂放在季星凌桌上:“放學(xué)打球嗎?”
季星凌向后靠著桌沿:“我今天搬家?!?/p>
“真去江岸書苑?。俊庇谝恢酆退瑸榻鹳F少爺,對群租小區(qū)天然抵觸,嘴角一抽,“阿姨想什么呢?!?/p>
對啊,我媽她想什么呢?季星凌也百思不得其解,搬個家我到底是能上北大還是清華?更何況連白澤本人也已經(jīng)出來辟了三百回謠,一再強調(diào)自己并沒有提升全員戰(zhàn)斗力的藍BUFF加成,二手房中介炒作出的“狀元小區(qū)”并不可信,都是騙子,那還有什么搬的必要?
于一舟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前兩節(jié)都是英語課。
下午本來就容易犯困,吃飽肚子就更困,眼看上課鈴都響了,教室里還是呵欠不斷,不過寧芳菲在“喚醒昏昏欲睡的小崽子”上別有一套,當(dāng)場布置下小組對話,十五分鐘后隨機抽三組上臺即興表演。
底下瞬間就清醒了,哀嚎一片請Miss Ning手下留情。
寧芳菲被逗得直樂:“按老規(guī)矩分組,兩兩一對,快!”
“老規(guī)矩”就是前后桌結(jié)對,林競坐第六排,但第五排的倒霉蛋據(jù)說被人傳染水痘,已經(jīng)把假請到了期中考試前。他原本打算主動投靠李陌遠,結(jié)果寧芳菲火眼金睛,手指一點:“林競,你和季星凌一組,于一舟,你不用參加情景練習(xí)了,去辦公室?guī)臀夷靡幌戮碜??!?/p>
季星凌:“…… ”
寧姐你可真會安排。
于一舟雖然經(jīng)常跟著季星凌逃學(xué),總成績麻麻,可這孫子是英語課代表,口語賊溜——從小學(xué)到初中,寒暑假都在國外泡著的那種溜。
林競搬著椅子坐到了季星凌身邊。
兩個大帥哥再度湊在一起,全班女生一時不知道該羨慕誰。
但帥哥本人的心情顯然都不怎么好。林競打開習(xí)題集,抬頭問道:“你有沒有什么提議?”
“你自己練吧?!奔拘橇柁D(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筆,有些不耐煩,“二十多組,又不一定抽到你。 ”
“你確定?”林競漫不經(jīng)心地在紙上寫著,“我是新來的,老師都好奇,按照慣例,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會被抽中?!?/p>
季星凌:不想說話。
“不然就這道題,”林競隨手一指,“討論病情?!?/p>
季大少爺屈尊俯就,把視線落在書上。
兩分鐘后,林競把寫好的對話稿推過去:“要是記不住,你就帶著本子上,開始吧?!?/p>
季星凌不滿:“憑什么我先開始?”
林競:“……”
林競:Hello Doctor.
這還差不多。季大少爺勉強接受,瞥一眼稿紙,吊兒郎當(dāng)照著念:…Hi Mike,The lab sent back the results to your b…blood work,and it doesn't look good.
林競:What's Wrong?
季星凌:You've developed a serious infle…infection in your lungs,and you need…you need…you…
不是,為什么我的每一句話都他媽這么長?!
林競抿了抿嘴,眼神挺無辜:“又怎么了?”
季星凌把對話稿扯到面前,面癱:“我先?!?/p>
十五分鐘后,果不其然,寧芳菲第一組就抽了林競和季星凌。
雖然季少爺?shù)呐_詞大多簡單如What's Wrong,林競還是把本子攤在了講臺上,以免對方卡殼——對學(xué)渣的不信任溢于言表。季星凌心里不爽,也不知道哪里來的神之助力,竟然難得爭氣一把,全程只瞄了一小眼,順利完成整段情景對話。
“非常好?!睂幏挤茙ь^鼓掌,“下一組,韋雪和章天銘來吧。”
季星凌坐回位置,有些得意地往左后方瞥了一眼。
林競也不知道能流利說出What's Wrong的得意點究竟在哪,一時間還挺崇拜對方這自戀功底。
一下午的時間過得很快。放學(xué)鈴響后,林競和李陌遠打了聲招呼,就背著書包去了停車場。校車里已經(jīng)坐了幾個女生,見到林競上車,都不自覺地壓低了說話語調(diào)。雖然關(guān)于“高二一班新轉(zhuǎn)來一個大帥哥”的新聞已經(jīng)第一時間傳遍全校,不過當(dāng)這個“大帥哥”以具體形式出現(xiàn)在眼前時,女生們還是有些小小的興奮。
林競坐在第二排,插上耳機專心聽英語。司機開著車掉了個頭,夕陽被茶色玻璃一隔,只剩下一片融融光暈,籠住了穿校服的干凈少年,讓他的睫毛也染上金色。
耳機里的女聲說,The story just begins.
夏天的蟬鳴已經(jīng)弱了,風(fēng)吹著泛黃的葉。
而故事才剛剛開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