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車上安靜如鶏。

剛才理直氣壯撒潑打滾的家伙現(xiàn)在滿臉通紅的坐在車后座， 一臉我完蛋了的表情。

總算還有救，方永年心底嗤了一聲， 起碼還知道臉紅。

這都叫什么事兒。

怎么現(xiàn)在的小姑娘一提到談戀愛就想著要扒光別人的衣服……

剛才是真的被氣狠了， 上了車才想起他這趟去華亭是有要緊事，現(xiàn)在這種情況加上他的身體情況， 來回折騰也不是個事。

撥通俞含楓的電話，因為在開車， 只能用免提， 俞含楓的聲音剛剛響起，方永年就看到后排那位飛快的瞥了他一眼， 用瞪的。

媽的……

他又在心里爆了粗， 這都叫什么事兒。

“先把那案子的資料發(fā)給我， 用那個加密的郵箱?！狈接滥昵迩迳ぷ?，“我今天有點事，暫時去不了華亭?！?/p>

俞含楓楞了楞， 還是應(yīng)了：“行?！?/p>

“不好意思。”方永年道歉。

“沒事?！庇岷瑮饕回灥恼f話簡潔，“我開完會找你。”

“好?！狈接滥陹炝穗娫?。

坐在后排的陸一心眨巴眨巴眼睛。

怎么……那么……詭異。

他和他女朋友的對話， 怎么一點溫度都沒有。

他女朋友的聲音那么性感那么好聽， 可是在電話里為什么一點多余的話都沒有，特別的……公事公辦。

他明明身體狀況不好， 對著她說話的時候都有些底氣不足， 為什么對著自己的女朋友，反而要遮掩著顯得自己很正常？

“方……叔叔。”她現(xiàn)在感覺叫這三個字特別別扭，猶豫了一下， 到底沒敢直接叫方永年全名，“下高速以后我可以自己回去的?！?/p>

她帶了卡和身份證，去長途車站買張票一個小時就能回禾城了。

她本來就只是想要偷偷尾隨，沒想到會碰上方永年幻肢痛發(fā)作，也沒料到自己會胡鬧。

方永年沒理她，看都沒看她一眼。

被無視的陸一心皺鼻子。

再接再勵！屢敗屢戰(zhàn)！反正已經(jīng)丟人到了極限……

“你是不是下雨天的時候特別容易痛？”她換了個新話題。

不敢再問他的腿有沒有好一點了，他那句我沒腿噎得她半天沒喘過氣。

方永年的回答是打開了車載收音機，調(diào)頻里的女DJ正在用特別歡快的聲音做開場：“我們今天聊的話題是關(guān)于暗戀的：大家覺得，暗戀到底是不是一個人的事呢？”

方永年：“……”

陸一心：“……”

“嘿嘿?！标懸恍木尤贿€有臉笑，吐吐舌頭，感慨，“真應(yīng)景。”

“你他媽給我睡覺！”方永年忍無可忍終于爆粗，“你的臉呢？餓的時候吃了？！”

很少被方永年這樣吼的陸一心收回了舌頭，閉上了嘴。

想了想，不甘心。

“我又沒說錯……”她咕噥。

“而且反正都丟臉了?！彼止緡仭?/p>

“你總不能永遠(yuǎn)不理我吧。”

“就算以后都不理我了，現(xiàn)在車上那么長時間，一直不說話多尷尬?！彼尤婚_始跟他講理。

車子剛剛繞下高速，方永年干脆打了雙跳靠邊停車，回頭：“繼續(xù)說，你說完了我們再走?！?/p>

停車了，想掐死她比較容易，也比較安全。

陸一心撓頭。

她心里抓耳撓腮的想要問方永年女朋友的事，但是氣氛不允許。

她想問問方永年幻肢痛有沒有好一點，但是氣氛不允許。

于是她只能在方永年的瞪視下，摸出后備箱里的兩條毯子，遞給方永年一條，自己蓋了一條。

“我睡了?！彼岛冒踩珟ч]上眼，委委屈屈，不甘不愿。

方永年捏著毯子。

一肚子的火氣被軟綿綿的毯子戳了個洞，慢慢泄氣，慢慢冷靜。

被陸一心喜歡，其實不是一件會讓人覺得不愉快的事，就像她說的，喜歡這件事本身，沒有錯。

陸一心招人喜歡、開朗活潑、簡單明媚，只是看著她，心情就會變好。

只是成年人大多習(xí)慣在喜歡前面加很多條件很多規(guī)則，所以陸一心的喜歡，會讓他覺得羞愧。

他幷不覺得自己殘疾了就低人一等，他為了能夠被平等對待做了很多努力，但是陸一心的喜歡，會讓他的努力變得毫無意義。

一個瘸了腿的三十多歲的男人，被一個十八歲的明朗少女追著喊著說喜歡，這不是一個賞心悅目的畫面。

他雖然對現(xiàn)有的社會規(guī)則絕望，但是活著，就仍然是社交性動物。

“陸一心。”他喊她的名字。

裝作睡覺得陸一心更緊得閉上了眼睛，拉起毯子蓋住臉。

“成年人，不能耍賴。”他拉下了陸一心的毯子，“這個世界有它的規(guī)則，不遵從它的規(guī)則做事，會很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