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僅屬于猛獸的那種粗重呼吸聲以及蹄爪不安踩動的水聲從那處傳了過來,打在密道彎折的石壁上,折出了好幾重回音,聽起來給人一種莫名的焦灼感。
這絕對不是什么平和的征兆。
巨獸人族的后代在剛出生的時候呈現(xiàn)的都是人形,直到后來的某天會突然開始出現(xiàn)獸形的模樣。這個過程就像是普通人會說話會走路一樣,有的人早,有的人晚,但總有個相對集中的時間段。提早太多或者晚了太多都會被人當(dāng)成稀奇來談?wù)摗?/p>
每年的貝坦日那一周,便是三歲左右的巨獸人族幼兒變樣的高峰期。
眾所周知,第一次變成獸形的巨獸人,會短暫地出現(xiàn)六親不認(rèn)的情況,兇性難當(dāng)。一方面是因?yàn)樯眢w上的變化必然伴隨著一定的生理不適,容易讓人不安又煩躁。另一方面則是第一次把獸性釋放得這么徹底,難免控制不住不會剎車。
所以對巨獸人家庭來說,幼兒第一次變獸形的那天真是既令人欣喜又令人頭疼,為了武力壓制幼獸又不把它搞死,成年巨獸人總要費(fèi)上老大的勁,往往是一片雞飛狗跳、屋瓦狼藉。
但是不管怎么說,那也是幼兒,再兇殘又能兇殘到哪里去呢?
眼前這位就不一樣了……他比人家普通巨獸人起碼遲緩發(fā)育了十來年,跟“幼”字扯不上半點(diǎn)關(guān)系。平時以人的狀態(tài)認(rèn)真打一架,凱文都只能靠經(jīng)驗(yàn)技巧爭取過半的贏面,單拼力量之類硬性的東西,根本不是奧斯維德的對手。這下好了,再變個獸形,體型壓制力量壓制只會變本加厲,萬一瘋起來……
三個自己都不一定拴得住吧?凱文干笑著想。
墻壁上巨大的影子看起來實(shí)在太具有壓迫感,凱文沒有直接莽莽撞撞地沖過去,而是一步一頓地朝石壁后面走,盡量不造成太雜亂的聲音,以免讓本就躁動不安的猛獸更加焦灼。
事實(shí)證明他沒有沖過去的想法是對的,墻壁后的那位貌似不太想見到他。
他每朝前走一步,就能清晰地看到那個巨大的影子朝它的后方退了一步。而一直在密道中來回折返的獸息卻隨著每一點(diǎn)動作變得更加粗重。如果不是因?yàn)橹缐Ρ诤蟮氖钦l,凱文早就判定對方要么想逃走,要么打算以退為進(jìn)攻擊他了。
“陛下?”那影子再度后退一步的時候,凱文忍不住還是開了口。
猛獸從喉嚨底壓出了一點(diǎn)低沉的吼聲,聽起來略有一絲警告的意味。
凱文想了想再次朝前走了一步,道:“奧斯維德?”
猛獸安靜了片刻。
凱文:“……”平時也沒見你對稱呼有什么反應(yīng)啊?!
他略微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心說糾結(jié)個稱呼,這反應(yīng)有點(diǎn)兒幼稚,別是形態(tài)變了心理也跟著解放了吧?學(xué)巨獸人族賣蠢可不是什好事……
“我已經(jīng)看見你了,你后退個什么勁?”眼看著再邁兩步就能轉(zhuǎn)到石壁后面,凱文怕奧斯維德一個沖動下轉(zhuǎn)頭就跑,于是先唬了他一句。
奧斯維德似乎真以為自己已經(jīng)被看見了,巨大的身影一頓,沒再繼續(xù)后退。
凱文趁機(jī)大步繞過了石壁,嘴里還說著:“怕肉太厚被我宰了吃么還是——”
后半句話沒有出口就已經(jīng)生生咽了回去,因?yàn)閯P文終于看到了奧斯維德的獸形模樣——
天狼。
在他面前的是一頭巨大的天狼。通體雪白,皮毛蓬松,透明的眸子里有種冰冷又透徹的意味,居高臨下看著誰的時候,總能透出一股冷漠的兇性。模樣氣質(zhì)和摩高冰原的雪狼極其相似,卻又孤高得多。
凱文:“……”
凱文被戳中了審美的G點(diǎn),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在心里感嘆了一句:這小子真特么會選模樣變?。?/p>
他的突然出現(xiàn)顯然讓變成天狼的奧斯維德有些措手不及,再加上他見了奧斯維德之后便一副被驚到的樣子,讓本就有些躁動的奧斯維德更加安定不下來。
他似乎被凱文的沉默刺激到了,瞇著眼睛微微放低了脖頸。弓起的腰背呈現(xiàn)出攻擊的姿態(tài),肌肉線條隨著他的動作變得更加凸顯,顯得流暢有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
奧斯維德從喉嚨底低低地呼哧了兩聲,便猛地?fù)淞诉^來。
巨大的猛獸一躍而起,從凱文頭頂上籠下了一大片陰影,似乎真的陷入了巨獸人第一次變身的傳統(tǒng)里,獸性難控,六親不認(rèn)。
回過神來的凱文瞳孔驟縮,下意識地抬手摸上了腰間的短刀刀柄。
然而在手指觸上刀柄紋路的那一瞬間,他才猛地反應(yīng)過來這個攻來的猛獸究竟是誰。于是他不得不半途改了主意,打算放棄短刀空手肉搏。
這么一下猶豫終究還是拖慢了他的反擊,使他轉(zhuǎn)眼便站在了劣勢的位置。
天狼撲來的速度很快,凱文甚至手指還沒從刀柄上挪開,就感覺那個龐然大物的前爪已經(jīng)毫不客氣地抵上了自己的喉嚨。
緊接著,整個天狼軀體都壓了上來。
“噗——”被壓得幾乎吐血的凱文眼前一黑,只覺得整個世界都砸在了他的身上,簡直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而天狼蓬松的白毛則趁機(jī)糊了他一頭一臉,有幾根差點(diǎn)被他咬進(jìn)嘴里。
等他從頭暈?zāi)垦V芯忂^神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這位英氣逼人的大爺正端臥在他身上,抵在他喉嚨上的爪子收回了利刃般的爪尖,只剩下一團(tuán)不算多軟的毛。
凱文:“……”
他覺得自己仿佛被迫塞進(jìn)了一個巨大的毛絨睡袋里,只勉強(qiáng)露出了一顆腦袋。這本身并不是什么壞的體驗(yàn),但是可怕的是,這睡袋上面還被缺德貨壓了好幾塊巨石,沉得要死不說,睡袋的毛邊還偏偏在他脖子上蹭來蹭去,又扎又癢,生不如死……
這他媽就很要命了。
簡直是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