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救贖...
并不是所有孤身闖敵陣的少年都很順利,至少決明就不是。
他剛開到一大半路,還差一點就抵達山下,吉普車陷坑里了,前輪朝著路邊歪歪一斜,死火??梢娡诳硬惶詈λ廊说恼胬?。
決明把所有能拉的,能踩的,能按的設(shè)備都輪流按了一次——包括收音機和雨刷,全部罷工。
他在車里坐了一會,說:“爸?!?/p>
繼而伏在方向盤上,兩眼通紅地看著車窗外的大雪。
十分鐘后,他抱著槍,推開車門,站在棄膝深的雪里,打開地圖看了一眼,走向公路。
黎明時分他走在路上,按著地圖上的標(biāo)記開始朝山行走,不知道是因為牧師的祈禱還是外星人對他的眷顧,雪竟然奇跡般地停了,風(fēng)也小了許多。
一行腳印歪歪斜斜地通向秦嶺西巒。
望山跑死馬,他走了整整一上午,其中休息了兩次,吃了點餅干,水太重,還扔在車廂里,沒有帶出來。
決明吃了點雪止渴,看到雪地里有塊布,好奇心起,沿著雪朝下挖,挖了一會,挖出一具凍僵的喪尸的腳。
他面無表情地把雪蓋回去,起身繼續(xù)搖搖晃晃地步行。
決明不會射擊,抱著一把4.79公斤的AK47,有什么用呢?接近十斤的東西對他來說實在吃不消,最后他想了個辦法,把槍系在包上,包又用繩子捆著,放在雪地上開始拖。
冰雪地面阻力很小,決明終于解決了首要問題。
山嶺就在眼前,他發(fā)現(xiàn)了冰下車輪碾出的痕跡,當(dāng)即沿著車輪印痕朝上走,知道接近目的地了。
“爸——”決明邊走邊喊。
“爸——”聲音在山谷間響起回聲。
十來只喪尸聽到聲音,搖搖晃晃地走上山谷,朝決明走來。
決明尚且不覺,他走過蜿蜒的山路,朝天開了一槍。
“砰!”近距離開槍,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五百米外的側(cè)峰高處雪崩了,上千噸雪轟隆隆地從山頂滾下來,把那十幾只喪尸壓在谷底。
決明什么也不知道,腳底打滑,在山路上緩緩行走。
“爸——”決明絕望地喊道,聲音小了不少。
面前有一灘結(jié)冰的,紫黑色的血,他趴下來摸了摸,似乎在確認是不是張岷的,片刻后起身繼續(xù)前行。
足足走了一下午,決明又餓又累,一頭倒在雪地里。
“爸。”決明喃喃道。
他打開日記本,第一頁上是張岷給的簡筆劃,什么都會的張岷連畫畫也很神似,一只大狗伸出爪子,笑瞇瞇地按在小雞頭上,小雞低頭,面前攤著本書。
下面是一行字:每天堅持寫日記,爸監(jiān)督你。
決明收起筆記本,吃了塊餅干,吃了點雪,再次站起來。
“爸——”決明無奈地喊道:“快出來,你沒有死?!?/p>
他走到路的盡頭了,那里是個懸崖。
他蹲下來,朝懸崖下張望,什么也看不到,在峭壁的盡頭發(fā)了一會呆,轉(zhuǎn)身下山。
他不知道該去哪里了,遠處有個塌方的防空洞,他嘗試著把石頭搬開,使盡全身力氣搬出一塊。
里面倏然探出一只腐爛的手!
決明看了一會,確認那不是張岷的,用石頭砸了幾下,手骨折了,他用槍管把手推回去,填上石頭,繼續(xù)朝山下走。
天黑了,崎嶇的山路與連綿的群山仿佛換了個模樣,猶如長夜里凄厲的惡鬼,虎視眈眈地注視著他。決明嗓子啞了,也不喊了,他就像個執(zhí)著的神經(jīng)病,拿著一個手電筒,朝滿是積雪的草叢里照來照去,又扒開積雪,當(dāng)然,什么也沒有。
他解決完這堆草叢,朝山路上的另一堆走。
走著走著,樹下積雪坍塌,決明瞬間陷了進去,一聲輕微的樹枝斷裂,破口處的石頭磨得他手肘破皮。
“啊——!”決明唰一下直陷進洞里,肩上拖著的布帶系著包和AK步槍從地面飛速滑來,決明連聲大叫,最后背包咻一下填進洞口,AK打橫旋轉(zhuǎn)著飛來,帶著背包,哢嚓一下牢牢橫卡在洞緣。
決明被拖得凌空一頓,雙手抓著繩子,兩腳亂蹬。手電筒打著旋掉了下去,砸在張岷腦袋上,張岷醒了。
張岷忙抬頭喊道:“有人嗎!誰?!”
他趴在地上撿起手電筒,朝著高處照,顫聲道:“決明?”
決明抓著繩子,吊在半空中晃來晃去,聽到張岷的聲音,忽然間“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決明嚎啕大哭,張岷卻笑了起來,片刻后喊道:“誰在上面!快拉他上去!要摔下來了!”
決明哇哇哇地哭,張岷連著喊了幾聲,沒有人應(yīng)答,決明邊哭邊稀里糊涂地說著什么,停了一停,又瘋狂地“哇哇哇”地大哭。
“別哭了!寶貝!聽我說!你在說什么?”張岷坐在地上,艱難地抬頭道。
“別哭!決明!張決明!”張岷大喊道:“張決明!你聽我說!你的眼淚掉下來了!鼻涕也掉下來了!”
決明哭聲小了些,抓著布帶不住發(fā)抖。
“爸——”決明嗚嗚地又哭了。
張岷忽然一下就明白了,眼眶剎那通紅,哽咽道:“寶貝,你自己一個人來找我嗎?!?/p>
決明點了點頭,張岷捏了把鼻子,忍不住也哭了起來。
張岷哽咽道:“外面沒有人?”
“嗯?!睕Q明噙著淚朝下看:“我抓不住了,可以跳下來嗎?!?/p>
張岷忙道:“別跳!千萬別跳!能爬上去嗎?”
決明試著蹬了蹬,張岷道:“你右邊的石頭可以踩,看見了嗎?”
他把手電筒的光束移向左邊,決明抬起腳,嘗試了幾次,踩著石頭,艱難地爬上去,被劃破的手上血掉下來,落在張岷脖上。
張岷竭力忍著眼淚,說:“你再朝上爬看看,能出去不,不能出去的話就跳下來,爸抱著你一起死吧?!?/p>
“能?!睕Q明不哭了,他拽著布帶,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半個身子鉆出了那個狹小的深洞,爬了出去。
張岷松了口氣,疲憊地靠在巖石上,閉著雙眼,靜了片刻。
決明在洞外焦急地喊,張岷忙大聲答道:“沒事,我沒事!”
決明道:“什么?聽不見!”
他把耳朵湊到洞口,總算聽見張岷的聲音了,總算安下心。
張岷道:“你怎么過來的?能回去找人來救嗎?”
決明:“車開不動,有人挖坑不填,車掉坑里了?!?/p>
張岷:“……”
張岷又大聲喊道:“在外面是不是聽不見我說話?”
決明把頭伸進洞里:“對,現(xiàn)在能聽見了!”
張岷道:“難怪他們聽不到我求救,寶貝,有吃的嗎?”
決明道:“有!要吃什么?有泡面,餅干,口香糖,花生……”
張岷:“隨便來點什么!我快餓瘋了!”
一包泡面扔下來,砸在張岷頭上,張岷拆開包裝,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決明又扔了個雪球下來,張岷滿嘴干泡面,抓住雪球就朝嘴里填,囫圇吃了大半包面,說:“劉硯給你的嗎?!”
決明說:“對!”
張岷:“那小子不仗義啊,泡面里沒有調(diào)味包!蒙烽呢?”
決明說:“有一大/波僵尸舉著旗子來了!他走不開!讓我發(fā)……”
決明想起來了,忙朝著天上發(fā)射信號彈。
十二個小時前。
2012年11月18日9點25分,避難所。
又一大/波喪尸接近了,這次數(shù)量更為壯觀,重新埋設(shè)罐頭炸彈的人還沒回來,劉硯打了信號燈,催促他們退回防線后。
“蒙烽還沒有回來嗎?!”鄧長河焦急地喊道。
“沒有!”劉硯在震耳欲聾的槍聲中朝他大喊:“一定是和派出去搜尋他的人錯過了!”
鄧長河道:“不會出事吧!”
劉硯靜了。
胡玨馬上朝著鄧長河吼道:“不會有事!別說蠢話!履行你的任務(wù),一定要守??!”
劉硯閉上雙眼,靠在大廳外,張岷生死未卜,決明多半已在茫茫風(fēng)雪中殉情,蒙烽萬一真的回不來了……自己在這里做的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劉硯,聽著?!碧埔荽ㄒ娝榫w不對,忙上前說:“別垮,我們正在逐漸獲得勝利,劉硯,這里有上百人的生命系在你身上,挺住?!?/p>
劉硯點了點頭,喘息片刻,喊道:“還沒有埋下的炸彈呢!都上天臺,準備用投標(biāo)槍的方式把它們?nèi)映鋈?!?/p>
話音未落,謝楓樺沖上樓,焦急道:“唐逸川!你的姐姐怎么了!”
唐逸川驚覺,馬上下樓,大廳里響起一陣慌亂,劉硯聽了片刻,那叫聲不對,仿佛還摻著著“感染”“死了”的驚慌吶喊,忙拔出槍,快步跑下大廳。
唐逸川吼道:“別開槍!別開槍!她不是被感染了,她是正常的!只是毒癮犯了!”
周邊爆炸聲接連響起,已聽不見任何聲音,兩三名槍兵讓其他人離開,掏槍要把披頭散發(fā),在地上掙扎的唐逸曉當(dāng)場擊斃。
劉硯喊道:“別開槍!不是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