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硯把工具箱放在決明腳邊，叮囑他別亂跑，轉(zhuǎn)身繞著破敗的廢墟開始尋找生還者。

“有人嗎——”劉硯喊道。

一陣尖叫響起，劉硯快步跑向南樓，一只喪尸趴在門上，探手進廚房內(nèi)亂抓，里頭于媽的聲音大罵道：“走開！走開！”

劉硯喊道：“朝后躲！”說畢砰然開槍，一槍打偏，那喪尸猛地朝他撲來，劉硯不避不讓，連著四槍砰砰砰砰射去，最后一槍成功地擊爆了它的頭顱，無頭尸倒在劉硯面前。

劉硯上前推門：“于媽？還有誰在里面？安全了，都可以出來了?！?/p>

里頭傳來一陣尖叫。

“小心——！”

劉硯猛地轉(zhuǎn)頭，一只喪尸撞出走廊朝他撲來，他連忙背靠門板開槍，電光火石的瞬間，樓上掉下來一個鐵柜，轟的一聲巨響，砸在喪尸身上。

劉硯捏了把汗，持槍遙遙朝上望去，三樓出現(xiàn)一個花盆。

劉硯忙道：“?！　?/p>

決明露出腦袋，問：“死了么？”

劉硯：“……”

“你跑上面去做什么？”聽到槍響的張岷匆忙奔來，朝樓上喊道。

“找東西?！睕Q明答道，他尋到自己的東西下來了。

廚房門打開，現(xiàn)出門后老母雞似的于媽，以及躲在里頭的兩名女生——謝楓樺與丁蘭。還有三個受傷的男人。

“都出來吧。”張岷說，順手把壓在衣柜下的喪尸一槍爆頭，張開手臂讓決明跳下來，抱著他在一邊坐定。

劉硯：“還有生還者么?！?/p>

張岷：“沒有了，南北兩樓的物資基本還在，東西樓和廠房里，車庫里的全毀掉了。等蒙烽回來集合?！?/p>

蒙烽在河邊洗了把臉，河水夾著山頂咆哮而下的水流狂奔而來，斷木，樹葉沖過。忽然感覺到了什么，猛然抬起頭。

遠處曠野中，有兩具濕淋淋的尸體，一具躺著，一具跪著。

蒙烽猛然抬頭，喊道：“誰？”

蒙烽迅速架上臂發(fā)式機關槍，涉水過對岸。

烏云密布，灰蒙蒙的天地間，方小蕾安靜地躺在曠野上，睜著空洞的雙眼，另一具喪尸趴在她的身上，一動不動。

蒙烽瞠目結舌：“方小蕾？！”

蒙烽以槍輕輕撥開俯在她身上的那具尸體，喪尸翻了過來，那是斷了雙腳的蕭瑀，一把小刀沿著脖頸捅入了他的頭顱。

方小蕾脖頸上，肩上全是血，躺著不住痙攣。

她的唇動了動，伸出一只手，把兩枚戒指放在蒙烽的大手里，握著他的槍口，顫聲道。

“開……開槍……”

遠處一聲槍響。

宿舍樓內(nèi)，張岷舉起槍，發(fā)射一枚信號彈，灰白的天空下綠光一閃一閃。

決明在一旁吃藥，劉硯問：“你回去拿什么？”

決明從外套兜里掏東西讓看——一枚金質(zhì)獎章，再來一瓶的蓋子，幾張植物大戰(zhàn)僵尸的布質(zhì)徽標。

外面停了四輛貨柜車，林木森一如劉硯所料，回來了。

“怎么樣？”林木森帶著人下車。

劉硯道：“安全，你們可以開始搬東西?！?/p>

“我們朝哪里撤退？”蒙烽穿著軍外套卻不扣上，坦露赤裸的胸膛，卸下機關槍，活動酸痛的手臂。

林木森不答，反問道：“這里是活下來的所有人了？”

劉硯道：“加上你身后的，一共二十三名?！?/p>

林木森讓人前去搬東西，四下望了一眼，在中庭席地而坐，攤開地圖。

“東邊S市和Z市，省會F市?！绷帜旧溃骸皳?jù)說是全國最先爆發(fā)喪尸潮的區(qū)域，你們一定不想回去、”

“免了?！泵煞闆]好氣道。

大家都不愿回去面對那噩夢般的城市。

“不去重災區(qū)。”張岷說：“我建議朝北走?！?/p>

林木森道：“上北邊高速就是出省了，半個月前那里全線封鎖，剛剛我派人去看了一眼，全是喪尸?！?/p>

數(shù)人俱是沉默。

林木森說：“我決定朝西走，離開南嶺山系以后拐向西北?！?/p>

蒙烽說：“但那只怪物就是從西邊來的?！?/p>

林木森說：“它朝東邊走，目標不是咱們，而且已經(jīng)離開了。”

劉硯始終不作聲，張岷說：“朝西走，路上一定還會有喪尸?！?/p>

“走任何一個方向都有喪尸?！绷帜旧f：“哪里不是冒險呢？”

劉硯說：“我贊成西北方向，可能的話，我想去兵營回收一件東西?！?/p>

蒙烽點了點頭，林木森道：“待會六個人一隊，輪班守在貨柜頂上，架上前槍，如果有喪尸攔路的話，可以沿途清理，只要車能走就行，現(xiàn)在所有人都去搬東西，包括女人！半小時后準時出發(fā)！”

眾人散了，六輛貨柜車依次排在公路前，他們把所有能用的物資帶上車去，劉硯粗略計算汽油儲量，足夠車隊行走近五千公里。

跟班們把面粉，大米與罐頭抬上車去，塞進貨柜的最里面，以及成箱的香煙與醫(yī)藥品，劉硯這才發(fā)現(xiàn)，林木森竟準備了這么多東西。

半小時后，東西都搬得差不多了，一名小弟不慎在□的鋼筋上擦破了皮，傷口泛起紫黑色。

林木森什么也沒說，就當沒看見，依舊任由那小弟干活，最后臨走時讓他下車，把三包餅干，三瓶礦泉水放在路邊，吩咐道：“走吧?！?/p>

那名被拋棄的跟班呆呆站在路中央，遙望貨柜車隊啟程，馳離已成廢墟的化工廠。

林木森精打細算，終于也浪費糧食了，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那小弟忙前忙后，搬了大半天東西，總不能一槍送他歸西，還是這樣做才最妥當。

蒙烽四人坐在最后一輛車的貨柜里，公路坑洼不平，微微顛簸。

劉硯朝車廂深處問道：“哲學家，你還在嗎?！?/p>

謝楓樺小聲地安慰著斷斷續(xù)續(xù)抽泣的丁蘭，捋了把散亂的頭發(fā)，從車廂最里面朝劉硯看來。

“那作家呢？”劉硯問：“我忽然想聽點故事了，他活下來了么？”

謝楓樺答：“早在十天前就走了，他的挎包里有一本詩集，一個枕頭。可以在他的旅途上隨時做夢。”

劉硯道：“是啊，下次再碰見會講故事的人，應該請他留下來。”

2012年8月26日。

我們遭到第一次安定下來后的喪尸潮洗劫。出現(xiàn)了一只沒有人能推測來歷的巨大怪物，我和蒙烽把它叫做血肉巨人，決明則叫那些喪尸作“天災軍團”。因為它，我們再次踏上了逃亡的旅途。

我需要一個生物專業(yè)的人咨詢問題，但方師姐已經(jīng)死了，她的家人，親戚，朋友都死在這次浩劫里；或許再見蕭瑀師兄一面是支撐著她活下去的信念。蒙烽說蕭師兄仍記得她，或許這是她心甘情愿的歸宿。

希望他們下輩子還能在一起。

喪尸摧毀了裕鎮(zhèn)的工廠，我們帶著所剩無幾的生還者朝西北再次開始逃亡，沿途蒙烽與張岷在貨柜車頂端架設起槍，清理了路邊偶爾出現(xiàn)的小股喪尸。

它們翻山越嶺，大部分散進野外，沒有走公路，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

當天下午，我從華南第二軍區(qū)封閉兵營的西北角取回了上次行動中，遺留在那里的三號機。

當初設計紅外線監(jiān)視儀時，自動化專業(yè)的崔小坤添加了一塊芯片與機體獨立電池，如今崔小坤離開了我們，他的發(fā)明仍發(fā)揮著作用，這塊芯片里記錄了我們離開兵營之后，五個小時內(nèi)的內(nèi)容。說不定能告訴我們真相。

愿崔小坤的在天之靈安息。

蒙烽朝正在寫日記的劉硯說：“方小蕾臨死前有點東西讓我?guī)Ыo你，留作紀念?！?/p>

他伸出手掌，朝劉硯攤開，掌心里有兩枚閃著光芒的鉆石戒指。

劉硯沉默地拈起其中小的一枚，把另外大的那枚留在蒙烽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