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接著說剛剛的問題,就是高音部分有點(diǎn)太繃著了,感覺情緒投入得不夠,來副歌部分再來一次……”
“剛剛收尾的時候有點(diǎn)飄,這句再來一次?!?/p>
“還是剛剛的問題,你到了需要注意技巧的部分,就很容易忽略情緒,再試一次?!?/p>
……
錄歌并不比演戲多少,李楊驍打心眼里贊同“術(shù)業(yè)有專攻”這句話。
遲明堯帶著耳機(jī),把這首歌聽了第一千零一遍、一千零二遍、一千零三遍……最后忍不住在李楊驍歌聲里,靠著沙發(fā)打起了瞌睡。
從下午七點(diǎn)一直錄到凌晨一點(diǎn),主題曲終于大功告成。錄音師在耳機(jī)里把李楊驍猛夸了一頓,說他很有音樂天賦,下次想出單曲或?qū)]嫷脑捲敢饷赓M(fèi)給他寫首歌。
李楊驍?shù)奶摌s心被夸得蠢蠢欲動,不僅毫無睡意,還亢奮得要命。
工作了一晚上,錄音師放下耳機(jī),走到室外抽煙。
李楊驍本想到隔壁控制室把遲明堯叫起來,但一抬頭,隔著隔音玻璃看到那人正一下一下點(diǎn)著頭打瞌睡,頓覺有點(diǎn)心疼,便對著耳機(jī)的話筒說:“天亮了,該起床了大寶貝兒?!?/p>
遲明堯困得眼睛睜不開,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還是繼續(xù)打瞌睡。
李楊驍看他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有些好笑,又說:“熊孩子,趕緊起床,你楊驍哥哥都唱完了。”
遲明堯又“嗯”了一聲,仍舊沒睜眼。
李楊驍拿起剛剛因為太熱而脫到一邊的外套,嘴上繼續(xù)占便宜,調(diào)戲遲明堯道:“快睜眼,楊驍哥哥給你唱情歌聽?!?/p>
“機(jī)不可失失不再來啊,”李楊驍抱著外套坐回高腳凳上,“唱什么呢我想想啊……Jason老師是不是快回來了啊,我想想啊就唱幾句好了……哦對,我知道唱什么了!”
遲明堯終于睜開了那雙惺忪的睡眼:“……嗯?”
李楊驍握著話筒,隔著厚厚的隔音玻璃面對著遲明堯。
那人的耳朵被他的歌聲摧殘了半個月,今天卻還是帶了耳機(jī)繼續(xù)聽……明明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卻毫無怨言地陪他到半夜……
“錄完了?”遲明堯見李楊驍突然不作聲也不動作了,站起來朝玻璃處走了幾步,“驍驍?”
李楊驍神情突然變得很溫柔,他微微躬身,眼神落在玻璃后面的遲明堯身上:“遲明堯先生,請問你聽得懂粵語嗎?”
“聽得懂,你要給我唱粵語歌?”
李楊驍彎了彎嘴角,沒直接回答他,而是對著話筒,用粵語低聲唱:
“在有生的瞬間能遇到你
竟花光所有運(yùn)氣
到這日才發(fā)現(xiàn)
曾呼吸過空氣”
曾經(jīng)在地下酒吧里,他坐在高腳凳上,對著臺下群魔亂舞的酒鬼唱過很多粵語歌,那時他的眼神總是微微失焦而放空的,因為不知道該盯著哪里看,而臺下的人也不曾好好聽他唱完一首歌。
如今空蕩蕩的錄音棚里他只有一個聽眾,他唱得認(rèn)真,那人聽得也認(rèn)真——一只手還扶在耳機(jī)上,好像生怕漏掉一個音符。
“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李楊驍只唱了這幾句,然后適時地說了《陌路狂想曲》里的臺詞。在劇本上,這句話之后的回答本該是,“忘了,大概說過吧?!?/p>
而現(xiàn)在遲明堯卻笑了笑,低聲道:“說過很多次,但我不介意再聽你說很多次。”
李楊驍也笑了:“被你猜中了,我就是要再說一次?!?/p>
那句鄭重其事的“我愛你”順著耳機(jī)線,清晰地從錄音室的話筒,傳到了控制室的耳機(jī),然后又順著耳機(jī)線原路返回——“我知道,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