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遲明堯說：“只有‘喜歡’和‘不喜歡’，沒有‘嗯’?！?/p>

李楊驍頓了片刻，說：“喜歡?！?/p>

遲明堯說：“比喜歡宋昶還要喜歡嗎？”

李楊驍沒想到遲明堯會這樣直白地問他，他一直以為他不會在乎這些的，遲明堯看上去自信得要命，他看起來根本就不屑于爭風(fēng)吃醋，但現(xiàn)在他卻問，比喜歡宋昶還要喜歡嗎。

就在這一刻，李楊驍心里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原來他在假裝冷靜自持的同時，遲明堯也在假裝渾不在意。而現(xiàn)在他們都要假裝不下去了。

李楊驍說：“我都快忘了喜歡宋昶是什么感覺了。”

發(fā)泄過欲望的遲明堯和幫他報復(fù)陳瑞的遲明堯變成了兩個人，他不像英雄了，反而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追問個不停：“那你以后會忘了喜歡我是什么感覺嗎？”

李楊驍說：“如果你不會忘，那我也不會忘?！?/p>

遲明堯把頭靠到李楊驍?shù)募绨蛏?，悶著聲音說：“我不會忘，但是你會忘?！?/p>

李楊驍?shù)哪橆a蹭到他頭頂?shù)念^發(fā)，硬硬的，有些扎臉，他問：“我為什么會忘？”

“你名字的最后一個字比我多了個馬，你當(dāng)了大明星……會跑掉?！?/p>

李楊驍哭笑不得，這個理由幼稚又迷信，完全不像遲明堯會說出來的話，可現(xiàn)在它就這么被遲明堯這么說出來了，說得理直氣壯。

李楊驍說：“一個人跑多孤獨啊，你陪我一起跑吧。”

遲明堯點點頭說：“好?！?/p>

從浴室出來，不知是被濕熱的水汽熏蒸的，還是別的什么原因，兩個人的臉上都微微泛紅。

電視上已經(jīng)開始播《如果云知道》的片頭曲了，幾位主演在劇中的片段依次閃過。

兩個人都換上了家居服，赤腳坐在沙發(fā)上，眼睛盯著電視屏幕，坐得端端正正。

但等到自己的鏡頭出來，李楊驍就有點坐不住了——太尷尬了。

李楊驍演過不少角色，陰郁的、瘋狂的、明快的，他也在屏幕上看到過不一樣的自己，但他從來都沒覺得這么尷尬過。羅子茗實在是和他太不一樣了，單純而冒失，頭頂冒著騰騰的傻氣，尤其還在第一集 出盡了洋相。

倒是遲明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樣，看到羅子茗犯傻還會配合地笑出聲。

李楊驍尷尬得不得了，索性不看電視了，拿起手機打開了微博。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又漲粉了，從官宣前的三千粉絲長到了現(xiàn)在的八萬粉絲，而且每刷一下，就會有新的粉絲關(guān)注，簡直漲勢驚人。

還有不少粉絲發(fā)來了私信跟他表白：

-羅子茗太可愛了??！看了《如果云知道》特意過來搜微博表白！演得真好，筆芯！

-天真又傻乎乎的羅子茗，謝謝你把他帶來三次元，比我想像得還要好，謝謝你沒有毀掉我青春里最愛的一本書。

-為什么才知道你啊啊??！今晚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你就覺得好喜歡，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小哥哥，你過來，我有一場戀愛要和你談一下！

-有顏又有演技，居然沒紅？？好了，從今天起我是你的死忠粉了。

……

李楊驍正在看私信，遲明堯轉(zhuǎn)過頭說：“怎么不看電視了？”說完又湊過頭去看他的手機屏幕：“你在看粉絲評論？他們都說什么了？”

李楊驍順手刷了個新，把手機往遲明堯那邊遞了遞。

遲明堯只看了一眼，立刻皺起了眉，表情古怪地說：“這都什么？”

“粉絲評論啊……你不是要看？”李楊驍覺得莫名其妙，也湊過臉去看，只見最上面一條，一個粉絲發(fā)來消息說：“看了你演的羅子茗，只有一個感想：可愛，想日！”

李楊驍：“……”

他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咳……那個……不是，大多數(shù)評論都挺正常的……”說著又往下翻了翻，結(jié)果剛冒出來的一溜評論都是過來花式表白的，“求睡的”和“想日的”的分成了兩大陣營，一舉攻入了李楊驍?shù)奈⒉?/p>

遲明堯的臉徹底黑了，伸手拿過李楊驍?shù)氖謾C，關(guān)了屏幕放到一邊：“不準(zhǔn)看了，看電視?！?/p>

李楊驍有口難辯，心道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現(xiàn)在的小姑娘們到底都在想什么，再一看坐在一邊黑臉的遲明堯，莫名覺得有些可愛，便也不多話了，乖乖陪著遲明堯看電視。

看了一會兒，遲明堯伸過手來，握住了他的手。

李楊驍?shù)男呐K跳個不停，他余光瞥見兩只牽在一起的手，有些開心，又有些唾棄自己的沒出息：只是牽個手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會開心成這樣……

然后又忍不住想，這是戀愛了嗎？遲明堯說喜歡自己，自己也很喜歡他，所以他們現(xiàn)在是在互相喜歡著嗎？那現(xiàn)在這種全身都酥酥麻麻的感覺就是戀愛嗎，戀愛的感覺可真好啊……

也許是因為兩個小時前遲明堯像個英雄一樣，狠狠地幫他報復(fù)了陳瑞，還為此受了傷；也許是因為剛剛在浴室里，遲明堯突然顯露出他的嫉妒與吃醋，讓他覺得自己并非又陷入了一場一廂情愿的暗戀；又也許是因為現(xiàn)在他們在遲明堯的家里，兩個人都穿著家居服，就好像在一起過了很久的日子……

總之，李楊驍在這一刻心猿意馬，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他都不知道自己談起戀愛來會是這個樣子的，想靠近，想觸碰，想親吻……好像壓抑了很久的喜歡突然在這一瞬間全部爆發(fā)了一樣，讓他的情緒有些失控和泛濫。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喜歡遲明堯，很喜歡很喜歡，比聽到那句“我追你好不好”的時候還喜歡，比收到那一套西裝的時候還喜歡，不是斯德哥爾摩在作祟，也不是愧疚的情緒大爆發(fā)，就只是純粹的喜歡，喜歡到荷爾蒙快要滿溢出來。

兩集電視劇播完了，兩個人躺到了床上，關(guān)了燈，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被微微搖晃的樹影篩得斑斑駁駁，落到被子上，就好像一池蕩漾的波光。

因為骨折的原因，遲明堯只能平躺，他摸索到李楊驍?shù)氖?，覆上去，然后輕輕握住了。

他隱約覺得今晚會是很難得的一個晚上，一切都是尚且平靜的。

他們躺在一起，無人打擾，除了窗外被風(fēng)吹過的樹葉發(fā)出簌簌的聲響，還有彼此輕微的呼吸聲，一切都是安靜的，像最深沉的黑夜一樣。

麻醉的藥效有些過了，疼痛感愈發(fā)明顯，這一夜注定漫長，但是沒關(guān)系，他希望今晚過得慢一些。

明天會是什么樣子？沒有人知道。

他怕李楊驍跑掉，是真的。尤其是看過了今晚播放的兩集電視劇之后。

他見過太多明星了。他們在娛樂圈的名利場上，被無數(shù)粉絲擁簇著，站在最耀眼的聚光燈下，享受著最奢華的一切，被無數(shù)尖叫、掌聲、贊美密不透風(fēng)地裹挾著。

他一點都不懷疑李楊驍會得到這一切——他簡直就像是為這一切而生的。

可是，擁有了這一切的李楊驍，還會是現(xiàn)在的李楊驍嗎？

他可以毫不吝嗇地給李楊驍最好的資源，為他組最好的班底，給他挑選最好的劇本，可他卻無法否認(rèn)，他無法掌控李楊驍?shù)囊磺小?/p>

就連年少成名的梁思□也曾在某一次接受采訪時承認(rèn)，在他剛成名的那段時間，他的確有些“被沖昏了頭”。

那李楊驍呢？在擁有了聚光燈和尖叫之后，他還會永遠(yuǎn)是這樣的李楊驍嗎？他會不會也被沖昏頭，變得無趣而得體。

遲明堯有些不舍得把李楊驍放走了，他想把他鎖起來，不許他暴露在那么多人的目光之下，不許那么多人肆無忌憚地打量他、窺探他、意淫他，更不許那些人想睡他。他只希望李楊驍是他一個人的。

“李楊驍?！?/p>

“嗯？”

想說的話又恥于說出口了，遲明堯叫了他的名字，卻不知接下來該說什么了?？偛荒苷f，“以后誰說‘可愛，想日’，你就拉黑誰”吧？

平躺著的李楊驍窸窸窣窣地朝遲明堯轉(zhuǎn)過身來，說：“怎么了？胳膊疼嗎？”

明明疼得要死，遲明堯這次卻說：“不疼?！?/p>

李楊驍在一團昏黑中盯著他看了片刻，然后用胳膊肘撐起上半身，朝他靠過來，在他嘴唇上貼了一下，低聲說：“親一下就不疼了，你說的?！?/p>

遲明堯彎了彎嘴角，他覺得李楊驍可愛得要命，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人？

溫?zé)岬暮粑舜私诲e，他呼出來的又被他吸進去，氣氛太曖昧了，簡直要大腦缺氧。

遲明堯伸手按住李楊驍?shù)暮竽X勺，讓他貼近自己。他們在黑暗中接了一個濕潤而綿長的吻。唇舌糾纏，在齒縫間磕磕絆絆，誰也不肯放過誰，好像要覺出勝負(fù)一樣抵死纏綿。

一吻結(jié)束，兩個人都急促地喘息，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李楊驍先開了口。他盯著遲明堯手臂上纏著的白色繃帶看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你以前……有為別人受過傷嗎？”

遲明堯說：“沒有?！?/p>

李楊驍看著他說：“那我是第一個?！?/p>

遲明堯笑了：“嗯，開心嗎？”

李楊驍想了想說：“你受傷了，我說開心會不會很過分?！比缓笥肿约航恿艘痪?，“但還是很開心?！闭f完就忍不住笑起來。

他用手撐著床，把上半身支得更高了些，然后又俯下身，在純白的繃帶上小心翼翼地落了一個吻。

遲明堯憋了一晚上的話終于說出口：“以后不準(zhǔn)她們再說那些話?！?/p>

李楊驍說：“嗯？”

“什么……‘可愛，想日’之類的。”

“……她們開玩笑的?！?/p>

“不準(zhǔn)就是不準(zhǔn)?！?/p>

“哦……”李楊驍說，過了一會兒，又補了一句，“我又管不了她們?！?/p>

遲明堯宛如一個暴君：“全部拉黑?！?/p>

李楊驍猶豫了片刻，才順著他說：“……哦。”

全部拉黑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

因為等到第二天睜眼再看手機，李楊驍?shù)奈⒉┮呀?jīng)炸開了鍋，不僅粉絲一下子飆到了20萬，名字還飄上了微博熱搜——雖然并不是多么靠前的位置。

李楊驍揉了揉眼睛才敢相信，那條關(guān)鍵詞為“羅子茗 李楊驍”的熱搜的確是跟自己有關(guān)。他懷著雀躍而忐忑的心情點開了那條熱搜，里面全都是跟自己有關(guān)的討論。他在電視中的鏡頭被截成了視頻、動圖和九宮格圖片，充斥了整個版面。

-#羅子茗 李楊驍#向全首頁安利這個小哥哥，太好看了啊啊啊，演技也超棒，簡直感覺發(fā)現(xiàn)了寶！

-昨天偶然開電視看到了《如果云知道》，飾演羅子茗的李楊驍長得也太好看了吧！啊啊啊啊要瘋了！

-鄭重宣布，正式納李楊驍為我的小墻頭了！#羅子茗 李楊驍#

-昨天偶然看了幾分鐘《如果云知道》，結(jié)果剛剛腦子里一直浮現(xiàn)羅子茗的臉，剛剛瘋狂地去搜了一波李楊驍?shù)南嚓P(guān)資料，結(jié)果啥也沒搜到[笑哭]

-好看的男孩子讓人心情愉悅，來一波九宮格讓首頁一起愉悅一下。#羅子茗 李楊驍#

一片溢美之詞中自然也夾雜著一些嘲諷：

“李楊驍?shù)降资琴I了多少水軍來刷量啊，現(xiàn)在的新人不想磨演技只想搞營銷，這風(fēng)氣到底從誰開始的?！?/p>

“你們夸李楊驍就夸吧，連帶著嘲徐景曄是怎么回事？不帶這么拉踩的吧！沒有徐景曄這破劇收視率能破1？”

“刷李楊驍顏值的可以消停會兒了，真當(dāng)全世界都是傻的，看不出熱搜是買的??？”

李楊驍看著自己幾乎要爆炸的私信，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他感覺有無數(shù)眼睛在看著他，有無數(shù)的聲音在他耳邊叫囂。這些聲音的情緒都太分明了，喜歡他的把他捧到了天上，討厭他的把他踩到了泥里。

她們對他的愛恨也來得莫名其妙，有些人因為他的臉就愛他愛得死去活來，有些人因為莫須有的理由就對他恨之入骨——事實上他跟徐景曄并無太多交集，他們的對手戲并不多，徐景曄拍戲期間也忙得很，不常待在劇組，根本就沒有他們腦補出的種種關(guān)系。

粉絲們瘋狂地挖掘著一切關(guān)于李楊驍?shù)南?，不出一天，他從小學(xué)到現(xiàn)在的履歷就給扒了個底朝天。

她們甚至翻到了胡奕傳到網(wǎng)上的那幾部短片，并且把《迢迢》里面的床戲鏡頭特意截了出來，放到微博上傳播。

而這條不知帶著好意還是惡意的微博，僅僅一天就被轉(zhuǎn)發(fā)了上萬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