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江朗

李楊驍捏著手機(jī)——它在不停地響，像是帶著某種催促的意味。

他一陣心跳加速，盯著屏幕，抬起拇指猶豫片刻，還是按了掛斷。然后他很快翻出小浪拍的那張照片，發(fā)給了遲明堯。

發(fā)完照片，他把手機(jī)扔到一邊，仰躺到床上，看著天花板想：這都什么事兒啊，剛剛為什么要說染頭發(fā)的事情，搞得跟高中生談戀愛似的。

手機(jī)震了一下，來消息了。

李楊驍幾乎是立刻伸手握住了手機(jī)，但在要拿起來的那一刻他又想，為什么要急著看回復(fù)，先洗個澡再說吧。

他下了床，朝浴室走了幾步，又突然折回來，彎腰撿起床上的手機(jī)看了一眼。

是條很短的語音。

真麻煩，為什么不能直接打字。這么想著，李楊驍還是點(diǎn)開了那條語音。

“挺好看的?！边t明堯在語音里說，聲調(diào)沉緩。

李楊驍又點(diǎn)開聽了一遍。這一次，似乎還能從聲音里聽出隱隱的笑意。

李楊驍見過遲明堯?qū)χ謾C(jī)講語音的樣子。他喜歡把屏幕微側(cè)到一邊，眼睛看向別的方向，嘴唇離話筒很近。

他是以這樣的姿勢說出剛剛那四個字的嗎？

李楊驍把手機(jī)扔回床上，走到浴室。

往常洗澡前，他是絕對沒有什么照鏡子的習(xí)慣的。但今天他鬼使神差地在鏡子前站住了，盯著自己的臉看了兩秒。

挺好看的……嗎？還是覺得有點(diǎn)不習(xí)慣。

洗澡的時候，李楊驍覺得自己的情緒不太對勁。尤其是剛剛那一陣，極其不對勁。

那是一種他本能地想抑制住的情緒，它不受自己的控制，完全跟另一個人的一舉一動有關(guān)。

上一次經(jīng)歷這種情緒的時候，他還在上高中。宋昶在廣播里讀完那篇文章，然后一路跑回來，給了他一個哥們兒式的擁抱，還頗具力道地拍了兩下他的后背。

李楊驍記得那個時候心臟在胸腔里砰砰直跳的感覺，他還找到了一個對這種感覺極其精準(zhǔn)的描述——心動。

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今晚對遲明堯產(chǎn)生了這種感覺。想來想去，他覺得遲明堯最近對自己有點(diǎn)太好了。

洗完澡，李楊驍擦著頭發(fā)走到床邊，又拿起手機(jī)看了一眼。遲明堯沒再發(fā)來消息。

李楊驍覺得自己有點(diǎn)危險，他好像總是這樣，誰對他好，他就會喜歡誰。

上次宋昶就是這樣。

可當(dāng)年的宋昶是真的對他好。但遲明堯?qū)λ糜衷趺茨茏鲾?shù)呢？

李楊驍莫名想起葉添的樣子，想起他抓著遲明堯的胳膊哭得很厲害的樣子?！髅魉紱]跟葉添見過面，也沒有看過葉添的任何影視作品，但他就是能想像出那個場景。

他不能因?yàn)檫t明堯?qū)λ┮砸稽c(diǎn)點(diǎn)好意就喜歡他。

遲明堯可能只是心血來潮而已，他對誰都會這么好的。

那只是一場交易，如果他肯和陳瑞做這樣一場交易，陳瑞也會對他這么好的——難道他也會因此而喜歡陳瑞嗎？

李楊驍越想越混亂，越想越糟心。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兩排站得筆直的路燈，點(diǎn)了支煙，簡單粗暴地想：喜歡誰，也不能喜歡遲明堯，人得對自己好一點(diǎn)，不能連續(xù)兩次都經(jīng)歷同樣苦逼的暗戀。

患得患失的感覺，他實(shí)在是受夠了。

遲明堯第二天早早安排好公司的事務(wù)，下午兩三點(diǎn)的時候，他起身打算去劇組探個班，看看李楊驍?shù)男略煨汀?/p>

但曹燁一個電話讓他臨時改變了計劃——江朗所在的劇組正在天津城郊取景，并且很快就要去往南方城市繼續(xù)拍攝。

“明天估計就撤了吧，不過今天時間又有點(diǎn)趕，”曹燁說，“你去么？”

遲明堯思忖片刻，說：“去。”

遲明堯驅(qū)車前往天津城郊，約莫用了兩個多小時才開到取景地——現(xiàn)場烏煙瘴氣，人聲鼎沸，穿著八路軍服裝的群演們嘴里喊著“沖啊”，扛著長槍跟敵人對壘。

導(dǎo)演站在一側(cè)，穿著汗衫拿著大喇叭喊：“那邊跟上，跑快點(diǎn)，快點(diǎn)快點(diǎn)！”

制片人專門過來接遲明堯，搓了搓手說：“今天拍打仗的戲份，有點(diǎn)亂?！?/p>

寒暄幾句后，他指著不遠(yuǎn)處的一個人說：“那個就是江朗?！?/p>

遲明堯順著他指的方向，隔著濃煙，看到一個躬身扛著攝像機(jī)的人。

那人穿著很簡單的T恤和短褲，肩膀上還搭著一條用來擦汗的毛巾。從背影看，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大概拍到幾點(diǎn)？”遲明堯問。

“不會太晚，太陽落山前肯定拍完，”制片人說，“要不著急的話，咱們先去附近的星巴克坐會兒？這里煙太重了?！?/p>

遲明堯婉拒了制片人的邀請。他倚著車門，觀察了江朗有一支煙的工夫。

——江朗扛著攝像機(jī)，跟著流動的群演不住跑動，身影看上去很專注。

只是，跟他想像的太不一樣了。他想像中的江朗，不應(yīng)該是個看上去這么普通的人。

他想起黃鶯說過的那個場景，在那間地下酒吧，江朗對著李楊驍摔劇本，還朝他吼“李楊驍你他媽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愛”。

能拍出《偷心》《迢迢》《救世主》那樣的短片的人，怎么會看上去這么普通？

一場戲結(jié)束，江朗拿下肩膀上搭著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半蹲下來擦了擦鏡頭。

似乎是感受到有目光正注視自己，他抬頭朝遲明堯的方向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