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現(xiàn)在就只有他奶奶和他爸爸,奶奶偏愛印秀姑媽,從印漓有記憶以來,他們每年過年幾乎都在王家過的。一家人都高高興興的,唯獨印漓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外人。
“呼……”印漓呼出口氣,強打起笑臉,往家里去了。
江城的年是從臘月二十七開始。這一天,景榮的大哥景淵回家了,然而家里人都走不開,景淵是自己打車回來的。
一家三口都在門口翹首以盼,等到那輛出租車停下時,景榮都不自覺放輕了呼吸。上一世,他最后一次見到景淵的時候,是在案發(fā)現(xiàn)場。景淵穿著的灰色西裝被臟水和血水染成了暗黑一片,他的臉色慘白一片,眼珠上覆了一層灰白的膜,死不瞑目。
咔噠。
車門打開,一條長腿邁了出來,然后景淵站在了景榮他們面前,年輕的、完好無損的。
景淵比景榮大五歲,個子比景榮矮一點,但模樣卻精致許多:劍眉飛拔、目若朗星、鼻若懸膽、唇薄如線,在他的左邊嘴角下方落了一顆極其細(xì)小的朱砂痣,如同被針尖戳出的血珠,平添了幾分艷色。
景淵長得很好看,跟容懷書的雌雄難辨不一樣,他是公子如玉。景淵面無表情的時候有高嶺之花的姿態(tài),但是一笑起來,那顆朱砂痣仿佛都活了,畫出一片嫵媚——這也是景淵從懂事開始就不茍言笑的原因,到如今,面癱的技能已經(jīng)練得爐火純青。
“爸,媽,景榮?!本皽Y在家人面前,卻從不吝嗇笑容。
“回來就好?!毖δ父吲d地抱了抱景淵,然后遞給司機一個紅包,景父幫忙把后備箱的行李提出來。
“哥。”景榮輕聲叫了一聲,走過去緊緊抱住了景淵。
景淵驚訝了一下景榮的熱情,隨即笑開。他拍拍景榮的背:“長結(jié)實了不少啊?!?/p>
景榮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才松開景淵,笑著點頭:“嗯,跟爸練了些拳腳。走,給你看看咱林場的新面貌?!?/p>
景榮帶著景淵進(jìn)屋,黑虎從林子里撒歡跑出來,圍著景淵晃尾巴,直到景淵伸手摸摸它的腦袋才消停。
“咦?這是……要做什么?”景淵一到院子跟前,就看到了開辟出來的那片烤爐院子,草地平整鋪著磚路,幾個磚頭磊的架座上都分別頂著一個巨大的油桶,油桶中間還有提手,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景榮嘿嘿一笑,帶著景淵走過去,打開了一個油桶。里面嶄新的鐵網(wǎng)和上般部分的掛鉤躍然眼前,景淵一下明白了過來。
“烤箱?”
“嗯?!本皹s說道:“江城木材有幾個大頭供應(yīng)商,我們家一直被排擠著。索性就用地皮來做點生意。這個,廢物利用,聰明吧?!?/p>
“你得意什么???”薛母這時候走了過來,拉著景淵就笑開:“這些都是印漓想的主意,都用的林場里的閑置東西弄的。還有這個,我這秋英花的胸針,也是印漓做的,好看吧?!?/p>
景淵笑著點頭:“好看……印漓是誰?”
景榮:“我朋友?!?/p>
薛母:“我兒子?!?/p>
景淵: “……???”
景榮無奈笑了,帶著景淵回客廳坐下,又拿了被薛母框起來放茶水柜上的照片,指著印漓說道:“這個,我同學(xué),被媽給強行認(rèn)了干兒子?!?/p>
景淵聞言笑了,點頭道:“長得挺乖巧的,有空得見一見我這干弟弟。”
“我生日的時候就請他來玩?!本皹s跟景淵保證道:“你一定會喜歡他的?!?/p>
“嗯。說起來,你生日想要什么,十九歲可是要過大生的。”
江城習(xí)俗,男過九女過整。
景榮聳聳肩:“沒什么特別想要的啊?!?/p>
景淵挑眉:“你去年說,生日的時候想要音響來著,不要了?”
景榮眨眨眼,他是今年夏天重生的,去年的事情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幾十年前的記憶,他哪里還記得。景榮立刻開始傻笑:“男大十八變,而且現(xiàn)在我也不喜歡那些東西了,真要給我買禮物的話,就買一副手套吧?!?/p>
景淵看著景榮好一會,然后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景榮肩膀:“長大了啊你。”
景榮但笑不語。上一世混賬了一輩子,嘗盡了苦果,他再不長大,這一世也算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