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間楊越言約了客戶見面,打了招呼準備離開,走之前對路柯桐說:“記得我那天跟你講的求生意志嗎?”
路柯桐點點頭。楊越言又說:“要舉一反三啊,除了求生意志也可以有求和意志啊?!?/p>
“求和意志?”
“對啊,惹了別人生氣就主動求和,一回不行就兩回,沒試過只傷心有用嗎?官司敗了還能上訴,好歹總有沒來得及說的話吧?!?/p>
楊越言說完離開了,路柯桐愣在那兒,心跳的厲害。他還有機會嗎?
費得安在家歇著,中午鼓搗了兩盤炒飯出來,又油又咸,費原艱難的往外走,說:“你給病號吃這個?不如再打我一頓算了?!?/p>
父子倆沒了隔閡,費得安喊他:“道兒都走不利索去哪兒???”
“去蹭飯?!辟M原早聞見沈多意家飄出來的香味兒了。費得安聞言跟著出來,說:“一塊兒吧,正好不上班陪老爺子喝兩盅?!?/p>
沈多意做的炸醬面,煮的又軟又爛,因為沈老爺子牙不好。看他們來發(fā)了愁,面不夠。費得安說:“去我們家冰箱拿,里面還有熏魚,都拿來。”
酒剛倒上,費得安手機響了,他接起來說了幾句,表情語氣都沒什么變化。直到吃完這頓飯回去,他告訴費原:“這兩天路局和路檢要開黨員會議,去北戴河幾天。”
“知道,每年夏天去跟度假似的,那兒不都是你們單位的療養(yǎng)院么?!辟M原說完才反應(yīng)過來,這意思是復(fù)職了。
倒是挺快,他和路柯桐分開還不到半個月。
他把路柯桐的來電和信息都拉黑了,他怕路柯桐聯(lián)系他,那樣他會心軟,當(dāng)初路柯桐只是乖了一天他就心軟了,像被掐中死穴一樣無奈。但他更怕路柯桐不聯(lián)系他。
有什么辦法,作孽的小王八蛋真他媽折磨人。
路若培太忙,司機已經(jīng)開始每天往病房送文件,路柯桐支著小桌子在一旁寫作業(yè),這些日子他都快把作業(yè)寫完了。
“行了,發(fā)憤圖強也得勞逸結(jié)合?!甭啡襞嗪仙衔募菹?,看向他說:“讓你學(xué)習(xí)的時候不樂意,現(xiàn)在沒力氣管你倒自覺了。去找邱兒玩兒吧,他也快走了,或者給他幫忙收拾收拾?!?/p>
路柯桐抿著嘴搖搖頭,然后把卷子翻個面繼續(xù)寫。
“過來,”路若培無奈,朝他招招手,“陪我聊天也行,太悶了?!?/p>
他這才放下筆,然后坐到床邊,蔫蔫地說:“聊什么?”路若培看他這副樣子很揪心,說:“聊聊你最近都想了些什么?!?/p>
他低下頭:“我那天趴在這兒睡覺的時候做了個夢,先是夢見小時候和邱兒在一起。那兩年在邱兒家,我陪他去上什么兒童成長班,其實就是一個脾氣特好的老師和我們聊天,有一回老師說講講自己的媽媽,邱兒講完該我了,我就講邱媽,但是怕老師知道就非說是我媽。邱兒跟我生氣好幾天,說我愛騙人?!?/p>
“我后來又夢見了費原,他騎摩托帶著我,后來他突然生氣了,知道了我騙他,然后把從車上推下去走了。我站在街上找他,怎么都找不到?!?/p>
路柯桐快速擦了一下眼睛,輕聲說:“我真的很愛騙人,我遭報應(yīng)了。”
“胡說什么,哪有什么報應(yīng)。”路若培抬手擦去他的眼淚,說:“你還小,在我眼里只是個小孩兒,我也希望你一直像個小孩兒一樣無憂無慮的,所以總是慣著你。這也就使你對待問題和處理問題有些幼稚,因此也可能會傷害到別人和自己,但你的心是好的,我的孩子我最清楚?!?/p>
路柯桐再也忍不住,撲到路若培身上大哭起來,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真的喜歡他……難過開心都想先告訴他,他受傷的時候我覺得我也要死了……開始是為了氣你,但是后來我真的喜歡他,在他確定和我在一起之前就真的喜歡他了……”
路若培拍他后背,安慰道:“沒關(guān)系,哭出來就好了,哭吧?!?/p>
溫凝進來看到這場景嚇了一跳,趕緊去哄他,知道原委后不住嘆氣,擔(dān)心地說:“再開學(xué)見了面該怎么辦啊。”
路柯桐抬起頭,對路若培害怕地說:“我轉(zhuǎn)班或者轉(zhuǎn)學(xué)都可以,留級也可以,別妨礙他,爸,能不能答應(yīng)我?”
路若培說:“我是惡魔嗎?暑假還有一個多月,我們想個兩全的法子?!?/p>
“要不……”溫凝其實憋了好幾天了,終于說出口:“若培,要不讓路路和我一起出國?到時候他和邱兒一起,平時我也能照顧他,怎么樣?”
路柯桐一怔:“……不行,那我就看不到他了,我偷偷看看他也好?!彼f完看向路若培,“而且我要和你相依為命,不能留你一個人?!?/p>
路若培到底還是不忍心,說:“不急著做決定,這樣,我不管你們了,也不插手,你自己去解決、去討對方的原諒,但是如果他真的不再給你機會,你也不許再成天這么傷心,要好好振作開始新的生活。”
“能做到嗎?”
路柯桐呆愣愣的:“我可以么……”
他像有了一個機會,雖然不知道結(jié)果但已經(jīng)足夠感激,黃昏時分從醫(yī)院離開,他沒回家,又悄悄去了秋葉胡同。
費得安和林瑜珠應(yīng)該都下班在家,他不能去,等夜幕降臨,他像個小偷一樣躲在院門旁邊的角落里,想聽聽費原的聲音。
費原坐在躺椅上休息,院兒里只能聽見沈老爺子的收音機里傳出的京戲。沈多意拿著濕毛巾出來,說:“我爺爺讓擦擦椅子,你先起來?!?/p>
路柯桐扒著門邊悄悄偷看,想知道費原起身走路利索了沒有,但好像還是很困難。這時沈多意說:“都沾上你的血了,怎么還沒結(jié)痂?。俊?/p>
他心臟跟著一抽,差點兒沖進去,費原走到樹旁蹲下,擺弄那盆紫珍珠,說:“這盆長得最好,就是得見太陽,屋里那幾盆就差點兒?!?/p>
沈多意說:“那就拿出來都放樹底下唄。”
費原沒說話,半晌回答:“再說吧?!甭房峦┊?dāng)時說放樹底下的在院兒里看見就想起他,放窗臺上的進進出出看見就想起他,客廳的也是一樣,他房間的更是如此。
恨不得走哪都讓他想著。
路柯桐躲在門外,一直到費原回屋睡覺才走。
他被拉黑了,又不知道費原愿不愿意見他,那么多那么多的話想說,他想起柯凡的那封信,于是想給費原也寫一封。
提筆卻不知從哪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