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玖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環(huán)住了他的脖子，又像是之前一樣的整個人都縮在了他的懷里，“怎么了？”

蘇秦本來是跟他一起下來了的，可賀蘭樞打開車門的那一瞬間又讓蘇秦單獨打車走了。

蘇秦也沒有多問，他開車門的速度比賀蘭樞慢了一點，卻也從前車門的縫隙里面看到了縮成一團的溫玖，于是難得的什么都沒有說，直接出去了。

溫玖搖了搖頭，“我剛才看到溫常了?！?/p>

“他說什么了？”賀蘭樞安撫著他，眉毛卻皺了起來。

整個溫家，真的要說還在意著溫夏和溫玖的，恐怕也就只剩下溫常一個人了。

“沒有?！睖鼐谅掏痰?，停一會兒說一會兒，“他其實什么也沒說?！?/p>

就是因為溫常什么也沒說，什么都沒有想表達，卻把自己所有都沒有擁有過的東西全都說了出來，所以他才會覺得難受。

溫常今年上大一，溫玖還記得在他高考的那天，李美梅和溫建國全都沒有出門，兩個人陪著溫常一起在考場門外從開考等到了結(jié)束。

他聽溫常隨口說起的時候，語氣還帶著抱怨，埋怨著溫建國和李美梅都在外面，害他考試都不得安寧。

或許他是真的覺得不開心，但是在溫玖聽來，卻是想要都沒有的。

“高考？”賀蘭樞聽著溫玖語句都不怎么連貫的一點點的說著，一手和他的手穿插著握住，隨后眉目淡淡的，像是絲毫不在意一樣的道，“你怎么就知道沒有人關(guān)心你？”

溫玖聞言差異的抬起了頭，睫毛上還有些濕潤。

賀蘭樞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把頭轉(zhuǎn)到了一邊，掩飾什么一樣的干咳了兩聲，“你高考的那天，我一直都在后面跟著你?！?/p>

溫玖瞪大了眼睛。

“不過你好像考的并不是很理想，出來的時候也沒有多開心?！辟R蘭樞笑著說道。

溫玖搖了搖頭，“我考的挺不錯的……”

只是考完試出來，看著那些一個個焦急的家長和撲在家長懷里撒嬌的孩子，他就覺得自己有點孤單而已。

“你那幾天一直都跟著我嗎？”溫玖突然笑了起來。

賀蘭樞搖了搖頭，像是解釋一樣道，“我只是在路上碰到你的，看到了，就跟著了?！?/p>

“……你這個話聽起來，挺像是個變.態(tài)的。”溫玖嘀咕了兩句，擦了一把有點癢癢的眼睛，“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家里的事情啊？”

賀蘭樞沉默著搖了搖頭。

溫玖沉默了一會兒，“先回家吧？”

“好?！辟R蘭樞啟動了車子，任由溫玖的頭躺在他的腿上，第一次沒有糾正他沒有戴安全帶。

兩人回家的時候兩只狗頓時就親親熱熱的湊了上來，金毛和薩摩耶果然都是微笑的小天使，溫玖笑著揉了揉他們，跟著賀蘭樞上樓去換衣服了。

芹嬸已經(jīng)回來了，見他們回來笑著出來問了兩句，就又趕緊進了廚房忙活。

只是準備好飯菜還要有一會兒，溫玖洗漱完出來之后，就又爬到了賀蘭樞身上壓著他。

賀蘭樞沉沉一笑，摸了摸趴在他胸口的溫玖道，“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

他已經(jīng)問了好幾次，但是溫玖卻一直都不肯說。

這一次他主動提起來，說老實話，賀蘭樞還是挺開心的。

他所能調(diào)查出來的資料永遠都是太片面的，他不能深入，只能從表面上了解溫家的事情。

他知道溫建國一家的關(guān)系，細節(jié)卻是無從查起。這些東西，是屬于一個家庭的。

“嗯……就說溫常吧。”溫玖側(cè)耳聽著賀蘭樞沉穩(wěn)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的就在他的耳邊響起，溫玖本來還有些不平穩(wěn)的心緒也被賀蘭樞這有規(guī)律的跳動一點點的安撫了下來。

“其實小時候的事情我不太能記得了，”溫玖一只手在賀蘭樞的身上畫圈圈，“我知道李美梅是我的繼母，但是我根本喜歡不起來她，那個時候其實我挺怕她的，我姐說，我小時候每一次看到她都會大哭，第二天就一定會發(fā)燒?！?/p>

“這就是病因？”賀蘭樞背后墊了個枕頭，聞言皺眉往下看了一眼。

溫玖今天回來之后倒是也沒有再發(fā)燒了，只是情緒一直提不起來，這樣下去也不好。

“應該是吧?！睖鼐岭S意撇撇嘴，“其實我挺討厭溫常的?！?/p>

“嗯?！?/p>

賀蘭樞伸手給他倒了一杯水，在里面又沖上了藥，慢慢的攪開了之后放在溫玖手里讓他抱著慢慢喝，溫玖接過，先抿了一口才道，“他其實也沒有想做什么，有時候我也覺得他可愛，想要跟他一起玩，但是每一次的結(jié)果都是我又被他害的被我爸毒打一頓。”

“比如呢？”

“比如溫常小學考砸了之后，經(jīng)常會拿著我的成績單交給溫建國，之后李美梅就會說起分數(shù)，然后，溫建國面子掛不住了，就會打我。”溫玖嘆了一口氣，“我那個時候就很不喜歡他了，我和姐姐的家長會從來都沒有人去過，李美梅每一次都會去給他開，之后就會說起來這些事情?！?/p>

溫常其實沒有什么壞心眼，但是那個時候他們都是小孩子，自己的情況本來上學都難，溫常的成績第一次考砸了的時候，或許可能只是突然想到了才要和他換了卷子，但是甜頭有了第一次之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溫常固然是喜歡他，但是那個時候，他存在的意義，更多的是替罪羊。

他也不是沒有嘗試著說過，但是一個□□歲的孩子說的話翻來覆去也就這么幾句，何況每一次溫建國動手的時候，李美梅都在旁邊，每一次也都是‘恰到好處’的擋下了他的話。

之后，溫玖就一定會餓肚子，所以時間一久，他也就不再說了。

說了沒有用，也沒有人信。

“有時候我覺得，我和我姐姐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他們?nèi)齻€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我們兩個就是外來者，是不被歡迎的?！睖鼐谅暮戎掷锏乃帲е诘?，“溫常高中之后，我就嫁給你了。那段時間我手里也有了不少錢……他就總是問我要，我不給他，他說就要來找你?！?/p>

他明知道溫常是在威脅他，其實說不準不會去找賀蘭樞，但是他根本拿不準，因為溫常也一樣，性子反復無常的。

賀蘭樞一直靜靜的聽著，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

溫玖對于自己手里的錢一直都沒有個數(shù)，有時候會設計一些稿子接錢，他給溫玖的卡，他從來都沒有用過，又不舍得他大半夜的趕圖只能賺那么一點錢，所以經(jīng)常會在溫玖收款的時候借由對方的手把錢給他。

這個行為，其實是從溫玖接圖沒有多久就開始了。

只是他從來都不知道而已。

“我前幾天回家的時候，在溫常房間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本相冊?！睖鼐琳f著說著，都是想到哪里說到哪里，賀蘭樞聽著，卻也能知道溫玖是什么意思，“相冊里面拍的都是我和姐姐，我也想明白了，溫常大概是想和我們一起玩，但是我們都不喜歡他。”

賀蘭樞聞言點了點頭，聽著溫玖把話繼續(xù)說完。

“我又覺得他其實很喜歡我和姐姐，每一次我爸發(fā)脾氣的時候，他都在我前面擋著……”溫玖手里的藥喝完了，賀蘭樞接過放到了一邊，看著溫玖的手摸上了臉頰。

“可每一次他又會干一點讓我煩心透頂?shù)氖虑椤彼f著把頭又埋到了賀蘭樞懷里，“從我有記憶開始，我最怕的就是考試和溫常，因為每一次我都要想盡了辦法躲避一頓打?！?/p>

賀蘭樞聞言摸了摸溫玖的后頸，在他嘴角親吻了一下，“以后這些事情你都不用再擔心了?！?/p>

他看著溫玖還腫著的側(cè)臉，眼睛微微瞇起，“如果除了溫常以外，誰再要打電話見你，你就拒絕?！?/p>

溫玖撇撇嘴，“我倒是也想……”

其實他也明白，他的心結(jié)歸根究底還是家庭。

溫常擁有著他從沒有過的父愛和母愛，就連他剛才說溫建國想讓他找孫堅道謝的話的時候，他都是那么直白的說了出來。

溫常很單純，他這個年紀是在學校面對一群單純的學生，每天只需要學習課本的年紀，那些所有他曾經(jīng)看到過的污穢和不干凈，在溫常的身上都一點沒有。

甚至就連溫常誣陷他的時候，在溫常臉上浮現(xiàn)的，都是最單純的不想被懲罰的神情，也就是這樣，每一次在他因為溫常被溫建國打了之后，他才能拿著自己的壓歲錢買的東西來找溫玖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和好。

賀蘭樞一直靜靜的聽著，抓起溫玖的手臂看了看。

溫玖身上不容易留疤，顯然溫建國下手重，但是也都沒有見過血——但是淤青肯定是難免，畢竟溫玖的臉就是最好的證據(jù)。

“以后要是不喜歡，溫常你也少見一點?！辟R蘭樞垂眸輕柔的摸了摸溫玖的臉，“你現(xiàn)在，沒有任何必要為了別人而遷就自己。溫家的人對你來說，早就已經(jīng)是個過客了?！?/p>

溫玖沒弄明白賀蘭樞的話是什么意思，聞言迷茫的抬起了頭道，“什么？”

賀蘭樞卻一笑，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沒事。”

有些東西，現(xiàn)在告訴溫玖并不是一個很合適的契機。

賀蘭樞輕輕一嘆，“以后你只要做自己喜歡的就好，凡事有我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