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差點把這茬忘記了。
溫玖抬起頭,突然問了一個牛馬不相及的問題,“阿樞,你之前跟我說,我爸把他遺產(chǎn)之中的百分之六十都留給了我和姐姐,那我和我姐分別占有多少?”
賀蘭樞沉默一瞬:“以十計算的話,你七。”
溫玖立馬扯起了一抹諷刺的笑意。
溫建國這個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是一直都沒有變過,從前是他母親,之后是溫夏。
他可能到現(xiàn)在都以為,自己是個男孩兒,和溫常手里的財產(chǎn)相當(dāng),在溫建國無法自理的時候,怎么都能給他養(yǎng)老送終,并且讓他過的十分的安逸。
“他是算準(zhǔn)了你不忍心?!辟R蘭樞十分不給面子的開口,順便從一邊拿起了剛才沒有看完的報紙。
溫玖撇了撇嘴,心里何嘗是不知道。
他突然找到了自己的緣故,有多少是因為自己在賀蘭家,而且和賀蘭樞的關(guān)系又好的緣故。
溫夏和賀蘭紹的情況,整個圈子里面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何況賀蘭紹的身世,溫建國怕是比誰都清楚。
李美梅姐妹兩個都破壞了人家的家庭,即便她已經(jīng)進(jìn)了溫家,但是不論是溫建國顧慮著什么沒有和她領(lǐng)結(jié)婚證,但是溫常的戶口卻已經(jīng)上在了溫家。
或許他是要防備著李美梅在他死后拿著錢立馬改嫁,或許是他想把他本來就為數(shù)不多的錢再分成幾分,為他的老年保證一個幾本的質(zhì)量。
他機(jī)關(guān)算盡,溫家的錢卻早就已經(jīng)空了,溫常沒什么本事,平時更是吊兒郎當(dāng)?shù)恼旌退侨号笥鸦欤蠲烂犯莻€飯桶,把錢給了他們,公司管理不善遲早要倒閉,何況是給他養(yǎng)老。
說到底,溫建國還是自私自利的只想到了他自己。
溫玖抿抿唇,瞇著眼睛道,“清明節(jié)快要到了吧?”
“嗯,過幾天就是?!辟R蘭樞動作一頓,合上了手里的報紙。
他的目光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期待,溫玖看向他的時候,瞇著眼睛笑了一下,“那個時候,咱們一起去給媽掃墓吧?”
媽是他們兩個共同的媽,爸卻只是他一個人的爸。
溫建國不配。
“好。”賀蘭樞緩緩?fù)乱豢跉?,把報紙收到了一邊,說道,“媽喜歡什么花?”
“她最喜歡百合?!睖鼐镣兄掳屯蛄舜巴猓恢皇謺r不時的在賀蘭樞的手背上面敲打兩下,“其次喜歡杜鵑。”
賀蘭樞像是十分漫不經(jīng)心的記下,一路到了家的時候,他卻讓打算下車的王大春又回去了,在溫玖走出了兩步以后,才嚴(yán)肅著一張臉,彎腰和里面的王大春道,“聯(lián)系一下墓地四周賣花的人,當(dāng)天我要最新鮮的百合和杜鵑?!?/p>
王大春擦汗笑,仔仔細(xì)細(xì)的記下了。
“另外?!辟R蘭樞站直身體,視線看向了在院子里面和大黃、二胖已經(jīng)在草地上面滾成了一團(tuán)的溫玖,臉上露出了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他轉(zhuǎn)過頭,對著王大春道,“叫蘇秦聯(lián)系好人,清明節(jié)過后選一個好日子,遷墓?!?/p>
王大春一愣,下意識的看向了溫玖。
他在院子里面玩的開心,大黃和二胖正追著他飛出去的托盤找,一點都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對話。
王大春點頭,“是。”
三天時間還沒到,他們從醫(yī)院回來的第二天,林翠華先李美梅一步上了門。
溫玖挺好奇她是怎么找到家里的,不過看到了在她后面進(jìn)來的賀蘭樞之后,這問題自然就不攻而破了。
福伯顯然是看出了這兩方對峙的場面,于是他沏好了茶之后,牽著聞出了‘危險’味道的大黃和二胖上了樓,把一樓大廳留給了他們?nèi)齻€人。
溫玖和賀蘭樞坐在林翠華的對面,賀蘭樞依然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坐在角落里面一言不發(fā),捧著新一天的報紙看的津津有味。
溫玖撇撇嘴,把咖啡留給了林翠華,隨后說道,“你今天來找我,有事嗎?”
林翠華的嘴巴動了兩下,她的眼眶很紅,鼻子也有些堵塞,只是不知道是剛哭過,還是因為夏天熱感冒。
真得熱感冒了的溫玖抽出一張紙擦了擦鼻子,心里對于自己得而復(fù)失的零食表示出了一萬點遺憾——他都還沒來得及蹬鼻子上臉要點鴨脖吃,就直接被勒令一天重復(fù)起了三頓粥。
想到此,溫玖不由的哀嘆了一聲。
林翠華像是終于下定了什么決心,她道,“只要我自首了,我兒子是不是就可以無罪釋放了?”
“孫健康本來就是無辜的?!睖鼐烈会樢娧?,“是你害了他。”
姑且不論當(dāng)時周漫柔出手把孫健康弄到牢里面的時候知不知道李美梅買通了林翠華的事情,但是孫健康這長達(dá)二十多年的牢獄之災(zāi),卻都是拜了這個一心想要把他們母子兩人弄出火坑的‘慈母’所賜。
溫玖的鼻子有點塞,說話的時候有點鼻音,聽起來不像是生氣,反而像是撒嬌似的。
賀蘭樞不由得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后掩飾什么一樣的抖了抖報紙。
他一動作,林翠華下意識的就縮了一下肩膀,“只要、只要我兒子能無罪釋放,我明天去自首都可以。”
“這個事情不用太著急?!睖鼐僚踔掳停拔乙闹皇侨烁饔袌?。你現(xiàn)在手上的證據(jù),根本就不足以讓我那個后媽在監(jiān)獄陪著你度過下半生。”
林翠華提起李美梅像是及其生氣的樣子,她抓著茶杯的手有點發(fā)抖,眼眶突然的又紅了。
溫玖眼睜睜的看著面前這個年紀(jì)可以當(dāng)他媽的人突然從沙發(fā)上走到了另外一邊,隨后雙膝一彎,直接跪到了地上。
饒是地面上還鋪著地毯,可那聲沉悶的聲響也像是砸在了溫玖心上一樣。
他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看過這樣的陣仗,一下子愣住了。
林翠華像是有了一個開口,一下子跪倒在了地毯上面泣不成聲,“我沒辦法了,我被逼的沒辦法了!我沒多少日子可活了,可我兒還在監(jiān)獄里面,我要是死了,他怎么辦,他在里面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就算是死到里面都沒有人能給他收尸!他才二十九歲——三十歲得生日還沒有過,他不能死在里面!”
溫玖沉默了下來。
林翠華哭喊的聲音更大,她隨手抹了一把眼睛,本來就可怕的臉上此刻更是猙獰,皮下的血管爭相涌現(xiàn),“李美梅跟我說,只要我把你殺了,他就能把我兒子放出來。是我鬼迷了心竅、阿玖,是我對不起你……”
“你四歲那年,李美梅就想讓我把你處理了??晌覜]想殺了你,我本來想著把你交到我鄉(xiāng)下大哥手上,等我拿到錢了,再把你接過來領(lǐng)養(yǎng)你,可我沒想到會有那樣的后果……”林翠華錘著自己的胸口,像是呼吸不上來一樣時不時的痙攣一下,“李美梅害怕事情暴露,她給了我一筆封口費,一千萬,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么多錢!她跟我保證,她把我兒子送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只要我乖乖的聽話,她就可以讓我和兒子以后過上好日子——!”
“然后你就信了?”溫玖的聲音一點波瀾都沒有,“我不知道是該說你無知,還是該說你什么。你真正該說對不起的并不是我——而是你兒子,是因為你的行為被弄得支離破碎的另外一個家庭。”
“——他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溫玖神色冰冷,“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才知道自己做錯了。李美梅至少做對了一件事情。孫健康在監(jiān)獄里面受了十五年的義務(wù)教育,他被教導(dǎo)成了一個老實又勤奮向上的人。他和你不一樣,如果你真的存心要悔改,你現(xiàn)在所應(yīng)該做的,不是來找我哭泣,而是應(yīng)該帶著你手上該有的證據(jù)去警察局!”
溫玖頭一次在激動的情況之下一口氣說完這么多話,說完之后手腳哆嗦的捧著茶杯喝了兩口壓驚,看著面前被他說的像是整個人都僵住了的林翠華緩緩地出了一口氣。
“你說得對、說得對。”林翠華抹了把臉上的眼淚。
她身上帶了一個包,依然是紅色的,鮮艷的刺眼。溫玖抿了抿唇,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卻發(fā)現(xiàn)她從口袋里面拿出了兩個膠卷。
“這里面,是李美梅找我的時候,我偷偷錄下的視頻?!绷执淙A的雙眼直直的看著溫玖,“出了車禍的那輛車,李美梅在上面肯定做了手腳,當(dāng)時剎車失靈,她想讓我們一起去死!可是我沒有證據(jù),車也早就已經(jīng)銷毀了!”
賀蘭樞終于放下了手里的報紙,對著樓上喊了一聲,“福伯!”
福伯立馬準(zhǔn)備好了東西從樓上下來,二胖和大黃跟了兩步,看了一眼下面的局面,兩只狗對視一眼,還是又匍匐著爬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