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你知道是我?!鳖欉h殘忍道,開頭就堵死了方謹任何后退的余地,緊接著走到床邊坐下,挑眉直視著他。
晨光中方謹?shù)拿婵装椎酵该鳎驗閯倓偹训年P系,眼梢還有些泛紅——這個樣子看著其實有些柔弱的意味,但他的目光卻恐懼又駭然,剎那間顧遠甚至覺得里面有些崩潰的東西。
是的,就是情緒崩潰。
那種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不可收拾的境地,最不愿發(fā)生卻偏偏發(fā)生在眼前的結果……絕望到極點偏偏又束手無策的神情。
“你怎么了?”顧遠皺起英挺的眉。
他伸手想摸摸方謹?shù)念~頭,確定他有沒有發(fā)燒,然而緊接著就被方謹“啪!”的擋了回去。
這個動作其實是下意識的,但倉促得有點生硬,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后方謹立刻翻身下床,結果腳剛接觸地面就不由自主軟了一下,顧遠迅速起身扶住了:“你怎么……”
方謹失聲道:“放開我!”
顧遠一震,把手微微松開。
方謹立刻退后數(shù)步,兩人在凌亂的臥室中四目相對,身側就是一片狼藉的大床,床單上的每一點痕跡都在無聲昭示著僅僅幾個小時以前荒唐而淫靡的事實。
“……昨晚你喝醉了?!鳖欉h看著方謹沉聲道:“但我對這種事并沒有任何側目之意,我只是因為想和你發(fā)展關系才這么做的。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你先冷靜一下……”
然而那句“我想和你發(fā)展關系”卻不知怎么刺激到了方謹,他猝然打斷了顧遠:“不!”
顧遠愣了愣。
“……對不起,”方謹急促喘息著,許久后混亂道:“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對不起……”
顧遠根本不知道他對不起自己什么。酒后亂性有什么好對不起的?在自己完全自愿的情況下有什么好值得對不起的?
他想繼續(xù)追問下去,然而方謹在他發(fā)問之前就抓起丟在地上的睡衣,匆匆退進了浴室,搶在顧遠大步走去之前呯的一聲關上了門。
這一系列動作讓顧遠不知所措,整整十幾秒的時間里他只是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他設想過方謹早上起來后可能有的反應,惶恐的,不安的,膽戰(zhàn)心驚的,有點高興又倉惶無措的……他甚至興起過趁機逗逗方謹?shù)哪铑^,比如假裝罵他或不要他,然后看他眼眶發(fā)紅氣得要哭,最終又期期艾艾的過來,磨磨蹭蹭來拉自己的手。
但他偏偏沒想到方謹?shù)姆磻沁@一種。
——崩潰和恐懼,仿佛等待判決的人終于聽到了死刑宣判書。
顧遠的心不住往下沉,良久后終于上前敲了敲浴室的門,問:“方謹?”
沒有回應。
“——方謹你先出來,我們坐下來談談!”
浴室里還是什么聲音都沒有。
顧遠盯著深色的木質(zhì)門板,腦子里不斷閃過各種念頭。他將昨晚的細節(jié)仔細回憶了好幾遍,試圖找出任何可疑的地方,然而想不起任何跡象能導致現(xiàn)在這難解的情況。
半晌他心里微微一動,終于意識到了一個幾乎不存在的、卻非常糟糕的可能性——
“方謹……”顧遠對著門緩緩問:“你是不是,其實并不喜歡我?”
浴室里方謹動作一頓,許久后仰頭將手心里的一把藥片咽了下去。
——明明不會立刻起作用,然而他的心理依賴性很重,幾乎當即感覺焦躁的情緒平復下來,猶如沸水在極大氣壓下被強行壓平。
有解決的,他絕望地想。
一定能解決的。
浴室門又被敲了幾下,外面顧遠的聲音已經(jīng)很冷峻了:“方謹,開開門!有什么事出來說!”
方謹緩緩道:“……對不起……”
外面沉默了一瞬,顧遠聲音雖然鎮(zhèn)定,卻難以形容是什么滋味:
“所以你真的不喜歡我?”
靜寂籠罩了整個房間,雖然隔著一道門,卻仿佛連彼此綿長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顧總……”方謹最終沙啞道,每個字都仿佛從喉嚨中帶出劇痛撕裂的血氣:
“……對不起,請您……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