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奶油卷心菜

大郎百貨第一家店，是在初愿一年級的時候開的，就在他們小學(xué)對面。

十年的時間，它不斷地發(fā)展壯大，開遍了寧城各個區(qū)，鋪面也從一家小小的文具店式的單間，變成了坐擁三個樓層的大賣場。

而它最吸引顧客的一點(diǎn)，就是五花八門的宣傳活動和層出不窮的新品。

初愿一度覺得，他們家的宣傳和采購部門簡直太牛掰了。

但是定價部門就遜透了！

她瞅著自己塑料袋里那一大堆辣條，心里感覺很難過。

雖然只是二十克，也就不到五毛錢的差數(shù)，但是那種感受，怎么說呢，就好像雙十一活動的時候，你忽然發(fā)現(xiàn)一家你很喜歡的店鋪，居然在搞先提價后降價的手段，實(shí)際上折后優(yōu)惠價，比平常價格還要高——這種被背叛的憂傷感。

“我真是搞不懂，他們在想些什么?！?/p>

小姑娘坐在長椅上，揪著眉毛，老氣橫秋地嘆氣道。

雖然很難過，但是現(xiàn)在也不可能拿回去讓人家按照散買的價格給她重新算過了，收銀員小姐姐說不定還會直接塞給她兩根辣條敷衍了事。

江行燁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檫@姑娘本身就是畫漫畫的，氣場情緒也很漫畫，憂愁仿佛用云霧筆刷往外渲染了一圈，層層疊疊地堆在周圍，讓人很愿意同情她。

他思考了一會兒，從自己的塑料袋里撿出兩根，遞到她面前。

小姑娘迷茫地抬起頭。

“別傷心了?！彼靡环N沒有波瀾的語氣安慰她，“這個，補(bǔ)償給你。”

初愿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樣才能跟他說清楚，自己幷不是因?yàn)樯倭藘筛睏l而傷心的。

“我?guī)詹皇且驗(yàn)樯倭藘筛睏l而傷心。”她嘗試著去組織語言，然后很快放棄，“……但總之，要補(bǔ)償也是百貨店的老板補(bǔ)償我，我總不能因?yàn)樽约撼蕴?，就占你的便宜?！?/p>

“不過你放心，偷奸?；撟骷俚钠髽I(yè)，注定是走不長遠(yuǎn)的，從今天起，他們就徹底失去一個忠實(shí)顧客了！”

少女的聲音軟啦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jiān)定和肅穆。

江行燁明白了。

他俯下身，沖她輕輕招了招手。

漆黑的眼珠子里藏著一種“過來，我只跟你說”的神秘。

初愿猶豫了一下，立馬就伸長脖子，探過來一只耳朵。

“告訴你一個秘密。”少年清朗的氣息漫不經(jīng)心地浮進(jìn)她的耳廓里，“其實(shí)這家百貨店的法人代表，就住在我隔壁?！?/p>

哈?。?/p>

“他以前其實(shí)是個美術(shù)老師，妻子十幾年前嫌棄他沒錢跟他離婚了，帶著他唯一的女兒出了國，他受了刺激就辭職開始做生意，現(xiàn)在頭發(fā)快禿完了，前天剛剛因?yàn)殛@尾炎進(jìn)醫(yī)院，他家的狗半夜沖到我面前喊救命，還是我?guī)兔Υ虻?20?！?/p>

“……”

看著她瞠目結(jié)舌的表情，江行燁忍不住勾了勾唇，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得笑意：“你之前還被騙過幾次？用不用我去幫你要回來？”

“不不不不用了?！?/p>

初愿連忙拒絕，咕嚕嚕轉(zhuǎn)著眼珠子，“其實(shí)我也是第一次買這個東西，但是你可以跟他稍微提一下那個，意見。畢竟這也是為了他的生意能長久發(fā)展，你說，是不是？”

“是?！蹦猩c(diǎn)點(diǎn)頭，神情一點(diǎn)兒也看不出敷衍，“你說的很有道理。晚上我去醫(yī)院探望他，會跟他好好說說的?！?/p>

“……也不要這么著急，還、還是等他休養(yǎng)好了再說，”

頓了頓，她又加了一句，“你放心，要是知錯能改的話，就不會失去我這個顧客的?！?/p>

大概是被剛才那個凄慘的故事勾起了同情心。

少年勾著唇，點(diǎn)了下頭，沒多說什么。

剛好，49路公交車終于晃晃悠悠地駛過拐角，“哧——”的一聲，停在站臺前。

他偏過頭：“你有多的零錢么？”

“我沒有了誒?！?/p>

初愿一邊回答，一邊拎著兩大袋零食上車，見他還在原地翻衣兜，就把零食放在旁邊的椅子上，伸手想把他拉上來，然而因?yàn)槭植粔蜷L，剛好只能觸到他的頭頂。

她輕輕拍了一下：“你先上來呀，我教你一個不用零錢的辦法?！?/p>

江行燁因?yàn)樽约罕磺址傅念^顱而怔了三四秒。

“你快上來呀！”

小姑娘在上方催促道，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拍的是誰的腦袋。

......行。

男生邁著長腿，輕輕松松跨上來，車門在身后合上，司機(jī)叔叔迫不及待地就踩下油門。

于是前方臺階上的小姑娘沒站穩(wěn)，下意識就揪了把手心的頭發(fā)。

腦袋上方傳來極其陌生又不可思議的疼痛感。

江行燁條件反射地握緊了拳頭。

“對對對不起！”

初愿反應(yīng)過來之后，自己被自己唬了一跳，差點(diǎn)沒鞠躬道歉。

“......沒事。”

少年松開手，聲音聽上去有些無奈，卻還是很善良地轉(zhuǎn)移了話題，“你現(xiàn)在可以說了，不用零錢的辦法是什么？”

“哦，就是直接那個掃乘車碼啦?！彼贸鍪謾C(jī)，一步步教著他用手機(jī)軟件付了車錢，聲音里還帶著幾分單純的好奇，“不過你之前都沒有用過這個功能嗎？我覺得超級方便的?！?/p>

公交車上沒什么人，初愿的聲音雖然輕，卻很清晰，右邊靠窗有個阿姨聽見了，熱情地插進(jìn)來話：“是啊是啊，這個很方便的，自從掃碼功能出來之后，我連公交卡都不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