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熾烈

“你學(xué)畫畫多久了？”

“我嗎？好多好多年啦。”

“好多好多年是多久？”

“我沒算過誒，反正是在小學(xué)二年級的時候開始學(xué)的，不過上了高中，就沒有再找老師了?！?/p>

“嗯，為什么？”

“因為，我要學(xué)習(xí)了?！毙」媚锏穆曇舳溉痪趩氏氯ィ袄蠋熣f我太聰明了，不能被畫畫耽誤前程，”

寂靜的夜里，客廳燈光打的很明亮。

小姑娘垂著腦袋，一筆一畫在畫板上細細描著，睫毛晃啊晃的，顯得有些煩惱。

不知道是煩惱自己“太聰明”，還是煩惱畫畫會“耽誤前程”。

但讓人覺得很驚奇的是，這姑娘哪怕是在煩惱的時候，眼眸都是亮晶晶的。

盯著畫板，手上動作一直沒停，偶爾抬眸望他一眼，又專注又仔細，眨都不眨一下，仿佛在研究什么藝術(shù)品。

江行燁以前從沒給人當過繪畫模特，今天晚上是頭一回。

他不知道其他畫家看模特是不是也這么“深情”，但最起碼，在面對初愿專注的眼神時，被幾個女生同時表白示愛都無波無瀾的江哥哥，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不自在。

男生抬了抬眼皮，稍微有那么點后悔。

他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挑戰(zhàn)一個難度這么高的姿勢的。

——側(cè)躺撐額，泰坦尼克號倒是泰坦尼克號了，但造成的后果也非常顯著：

手酸，頭痛。還有點困。

“你是不是累了？”

前方傳來一個軟軟的小奶音，小姑娘正握著畫筆，善解人意地看著他，“沒關(guān)系，其實你可以動一下的，完全不會影響我的畫。”

......啊。

江行燁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今天晚上是多么的舍己為人，簡直體貼入微的可怕。

怕干擾人家畫畫，這么長時間了，居然忍著手酸脖子疼，動都沒敢動一下。

他壓根不是江行燁，是觀世音菩薩轉(zhuǎn)世才對。

這樣想著，他仿佛為了證明什么一般，大幅度翻了個身，把側(cè)躺改成了仰躺，雙手懶洋洋地搭在腦后。

然后微微偏頭，躲開頭頂上方的日光燈管。

初愿家的裝修總體非常中式，雕梁畫棟，到處都是木質(zhì)家具，唯獨燈光是熾亮熾亮的，從客廳到廚房，五六七八盞燈通通打開，徹底破壞掉設(shè)計師想要營造出的古色古香。

有些不搭嘎。

“你也覺得奇怪對不對？”

女生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疑惑，想了想，主動解釋道：“其實一開始我們家的燈不是這樣的，是燈籠那種，但是我爸爸覺得那種光線不太適合學(xué)習(xí)和畫畫，就又重新給安了燈管?！?/p>

于是每次有客人來家里做客拜年，都會注意到這不合時宜的燈管，說他們家的裝修是土洋結(jié)合的典范。

但江行燁的關(guān)注點其實沒怎么放在這上面，而是放在了日光燈管下方的那面照片墻。

很獨特的一面照片墻，大概是為了配合這個房子的裝修設(shè)計，照片都設(shè)計的跟畫卷似的，拍照的風(fēng)格也是最近很流行的中國風(fēng)式畫意攝影。

但看著那些畫卷里從小長到大的奶娃娃，就知道人家?guī)辗亲分鸪绷?，而是十幾年前就已?jīng)這樣弄了。

照片都很獨特，很漂亮，很有意境。

奶娃娃從小小小一團，到小小一團，可以看得出是天生麗質(zhì)，化了妝之后還有些小混血感。

唯一讓人奇怪的就是，從中間的某一張畫卷開始，三個人的全家福，就變成了兩個人的合影。

沒有了媽媽。

而且剛才聊了那么久，小姑娘嘴里提到的，也一直只有爸爸，爸爸，爸爸。

沒有媽媽。

“嘖，可惜了……”

初愿既沒聽清，也沒聽懂，疑惑地抬起頭：“可惜什么？”

少年點了點墻上的相片，語氣漫不經(jīng)心的：“你爸爸媽媽離婚了么？”

“……”

怎么會有人是這樣問問題的？

自上小學(xué)五年級起，初愿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直接又無禮的男生。

她蹙起眉毛，放下畫筆，直直地盯著他，眼睛里的生氣完全沒有掩飾。

然而對方似無所覺，姿態(tài)依舊懶散，神情平靜又困倦。

或許注意到她的不高興了，只是壓根沒有放在心上而已。

初愿瞪了一會兒，但直到眼睛都瞪酸了，他也沒有絲毫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