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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前后

第12章(2/2)


大約也會是那種讓人很有安全感的爸爸吧。

他從來沒有體驗(yàn)過父愛。

但是和蘇言在一起之后,或許在他們關(guān)系的某一些細(xì)微之處,還是讓他找到了近似的安全感和依賴。

一個人情感的缺失,哪怕再想要掩蓋,也會從他選擇的愛情中暴露出端倪。

他雖然有故意讓蘇言生氣時,口口聲聲說起哪些個年輕帥氣的模特還是明星特別迷人,可實(shí)際上他從來無法真正愛上同齡人。

只有蘇言。

蘇言是他的全部向往,蘇言補(bǔ)全了他的殘缺。

——

和金毛分開時,尹寧忍不住依依不舍的一步一回頭,夏庭晚牽著他的手耐心地等著他,直到金毛的主人帶著金毛走出了視線范圍。

按照平時來說,散步也差不多到了回家的時候,可是不知為什么,夏庭晚和尹寧還是繼續(xù)往山下走去,蘇言也沒意見,就安靜地跟在后面。

走了一會兒,尹寧忽然問道:“狗狗叫什么?”

夏庭晚答道:“我也不知道啊?!?/p>

尹寧聽了,眼神有些失落:“想畫狗狗?!?/p>

夏庭晚不由輕輕笑了一下,溫柔地說:“那下次我還陪寧寧在這個時候出來散步,說不定還能碰到。我們問一下狗狗的名字,然后給它畫畫?!?/p>

“嗯。”尹寧認(rèn)真地點(diǎn)點(diǎn)頭,他想了想,竟然破天荒地追問了一句:“你、那你下次……什么時候才能來?”

“不到兩個星期就回來了——我一從泰國回來,馬上就來找寧寧。”

夏庭晚都感覺有點(diǎn)受寵若驚了,他之前告訴尹寧要出去拍攝好幾天的時候,尹寧根本無動于衷。

這還是尹寧第一次表現(xiàn)出想要他來的意思。

走到香山腳下時,本來夏庭晚打算掉頭送尹寧回家了,可是低頭時卻發(fā)現(xiàn)尹寧的目光卻投向了馬路對面開著的一家麥當(dāng)勞。

這個點(diǎn)兒麥當(dāng)勞也是人聲鼎沸,進(jìn)進(jìn)出出的好多都是帶著孩子的一家三口,孩子們吵吵鬧鬧的聲音,伴隨著炸雞的香味,隱隱約約地飄了過來。

夏庭晚知道尹寧想要什么也都不會說的,所以又蹲下身子,晃了晃尹寧的手,笑著說:“寧寧想吃麥當(dāng)勞嗎?”

尹寧遲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麥當(dāng)勞的店面,大眼睛里情不自禁流露出了一絲向往,可是開口時卻小聲地說:“子辰哥哥說……不可以吃垃圾食品。”

他說到后面時,又悄悄望了一眼蘇言,分明是想要征詢蘇言的意思。

夏庭晚聽了忍不住心煩。

他當(dāng)然知道溫子辰說的是對的,可是平日里的生活哪那么多事事都正確,他也是那個年紀(jì)過來的,他知道炸雞和薯?xiàng)l的味道對于小孩子來說是多么巨大的誘惑。

他小時候家里那么窮,夏仲予從來不帶他出來吃飯。

他有時背著書包路過麥當(dāng)勞,忍不住隔著透明的櫥窗看那些幸福的孩子,被父母牽著手,在麥當(dāng)勞柜臺前點(diǎn)餐。

他就站在外面跟著一起悄悄地點(diǎn)——雞腿堡、薯?xiàng)l、可樂、圣代。

每次他都點(diǎn)這四樣。可他從來沒吃到過。

“對,是不可以經(jīng)常吃,但是偶爾——比如今天,”夏庭晚摸了摸尹寧的頭,很堅(jiān)定地說:“庭晚哥哥兩個星期都見不到寧寧了,所以今天就答應(yīng)帶寧寧去吃麥當(dāng)勞,好不好?”

他說著,還不忘抬起頭看了下蘇言,或許準(zhǔn)確來說,是威懾性地瞪了蘇言一眼。

如果蘇言也敢假惺惺地說什么不許吃垃圾食品……

他,其實(shí)他也沒什么辦法倒是了。

蘇言突然之間被狠狠瞪了一眼,一時之間也楞了一下。

他看了一下麥當(dāng)勞那邊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潮,低聲說:“里面人多,你會不會被認(rèn)出來?”

“這……”

夏庭晚一時語塞,他今天沒帶帽子也沒戴墨鏡,這樣貿(mào)然進(jìn)去麥當(dāng)勞的確不太妥當(dāng),他自己倒沒想起來這回事。

“我?guī)帉庍M(jìn)去吃點(diǎn)薯?xiàng)l吧,他吃過晚飯了,就簡單吃一點(diǎn),不會太久的?!?/p>

蘇言倒是很快想好了對策。

“那我在外面抽根煙等你們。”

夏庭晚也只好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站了起來,不忘又跟蘇言囑咐了一遍:“你讓寧寧自己點(diǎn),想吃什么就點(diǎn)什么?!?/p>

蘇言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尹寧聽到終于可以吃麥當(dāng)勞,眼神都亮了起來,他的心思早就放在店里面,倒不太在意是誰帶他進(jìn)去。

夏庭晚和蘇言就像是交崗一樣。

蘇言從夏庭晚手里牽過尹寧的手,慢慢地往明亮的麥當(dāng)勞店面里走去。

夏庭晚在店外背光的一角站著,看著那一高一矮像平常父子一樣的兩個身影,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心中酸軟的感覺是溫馨還是心酸。

H市的暮色從橙黃色變成赤色,又漸漸變成落寞濃郁的深藍(lán),將他漸漸包圍。

這或許就是一天之中最憂郁的時刻了吧,夏庭晚從煙盒里掏出一根萬寶路熟練地點(diǎn)了起來,抬頭看了眼沒有星辰的廖寂天色。

他把手臂放在馬路邊的護(hù)欄上,看著一輛輛轎車在他面前呼嘯而過。

周圍有人們熱鬧的喧囂聲,可卻又好像都離他很遠(yuǎn),他像是這個汪洋世界里的一個小小孤島,只有自己指尖縈繞的煙霧陪伴。

孤獨(dú)才是他人生中的常態(tài)。

或許之前的那五年。

那火樹銀花般的五年,僅僅不過是偶然劃過他的天空的流星。

留給他的還是孤獨(dú),恒久的、恒久的孤獨(dú)。

就在這時,蘇言忽然一個人從麥當(dāng)勞走出來,安靜地站在了夏庭晚身邊。

夏庭晚一轉(zhuǎn)頭見是他,不由錯愕地睜大了眼睛:“寧寧呢?”

蘇言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示意夏庭晚回頭看,只見尹寧正坐在櫥窗的旁的位置,左手握著一大杯可樂,右手拿著一根薯?xiàng)l。

“你就這么出來了?”夏庭晚簡直不知該說什么好。

“里面人太多,又到處都是油炸的味道,很膩,不太舒服——”

夜色中,蘇言的臉色似乎的確有點(diǎn)隱約的虛白,但又看不太真切,他沉默了一下,又補(bǔ)充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相處。”

夏庭晚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怪他.

蘇言大概真的不是那種能和小孩子打成一片的男人,相視坐著可能也很尷尬,好在尹寧就坐在櫥窗旁邊隨時能看到,倒也不用太擔(dān)心。

兩個人突然之間又形成了獨(dú)處的局面,可卻好像也不知該說什么。

蘇言走到夏庭晚身邊,和他一起把手放在護(hù)欄上望著面前的車水馬龍。

他們已經(jīng)許久沒有肩并肩靠得這么近的時刻了,蘇言身上的古龍水香味從夜風(fēng)中徐徐飄了過來。

夏庭晚的心跳也不由亂了半拍。

過了許久,蘇言忽然問:“你和寧寧說話時,總是喜歡蹲下來——為什么?”

夏庭晚夾著煙有些驚訝地轉(zhuǎn)過頭看向蘇言,他自己都沒注意到有這樣的習(xí)慣,沒想到蘇言會突然問起。

“我也不太知道?!彼蠈?shí)地回答道,一邊說一邊想,終于想出了一點(diǎn)解釋:“小的時候我總是覺得大人都好高,哪怕我抬起頭時,也看不清他們的表情。我不知道大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就經(jīng)常覺得很不安。所以,可能是跟尹寧說話時,不想讓他也有那樣的感覺……就很自然地蹲下來了?!?/p>

蘇言就這么認(rèn)真地聽著,他淺灰色的雙眸凝視著夏庭晚。

那凝視那樣的久,久到夏庭晚不得不低下頭抽一口煙來掩飾自己的心緒,他含糊地問了一句:“怎么了?”

“覺得你,”蘇言剛開口就頓了一下。

他有些躊躇,過了一會兒才繼續(xù)道:“你一點(diǎn)都不像二十五歲的人——身上只有一小部分的成年人的模樣,剩下的、大部分的你……都還是像個孩子?!?/p>

“挺可愛的?!?/p>

蘇言最終輕輕說道。

夏庭晚不知所措地抬頭看向蘇言。

“你現(xiàn)在……還會覺得我可愛嗎?”他的聲音在風(fēng)中隱約顫抖了一下。

蘇言似乎也知道自己不該再說這樣的話,他沒有回答,只是把頭轉(zhuǎn)了開來不再看向夏庭晚。

“那溫子辰呢,他也可愛嗎?”夏庭晚忽然追問道。

蘇言沉默了許久,就在夏庭晚一度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他還是開口了:“他是個努力的人。”

“努力?”

夏庭晚重復(fù)著這兩個字時,心口劇烈地收縮了一下。

他不知道是為了自己,為了蘇言,還是因?yàn)橄氲綔刈映骄谷恢荒艿玫健芭Α边@兩個字的評價。

“蘇言,你不僅不愛溫子辰,你甚至都談不上喜歡他吧?”

夏庭晚控制不住地問道。

煙快燃盡了,炙熱的火星都崩到了他的指尖,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燙一樣,喃喃地繼續(xù)道:“為什么你可以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做愛?蘇言,我有時真的覺得你好冷酷,離婚、離婚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只要把字簽了,感情也可以徹底一刀兩斷?你可以馬上擁抱任何一個人,不投入任何感情。可我和你不一樣……”

“我和你不一樣?!?/p>

夏庭晚吸了一下鼻子,重復(fù)了一遍:“你知不知道,我沒有過親情,除了愛情,別的情感我從來都沒有擁有過。你曾經(jīng)是我一個人的,我一個人的,全世界就只有你是我一個人的,你說過,我也是你一個人的??赡氵€是會和別人做愛,我真的好難過——”

“在你眼里,在別人眼里,我當(dāng)然是沒資格難過了。離婚了之后,兩不相欠,再糾纏這些還有什么意思?!?/p>

夏庭晚抬起眼睛,他眼圈泛紅,直直地望著蘇言:“可我不在乎別人怎么看,我就是難過得受不了,蘇言,我現(xiàn)在告訴你這些,你會不會有一點(diǎn)點(diǎn)不忍心?如果是我呢?如果是我現(xiàn)在和別人做了,你真的不會在意嗎?”

蘇言低頭看著夏庭晚,他的眼神那么深沉,可是在夜色中卻又時而有那么一絲溫柔的錯覺。

有那么一瞬間,夏庭晚幾乎以為蘇言會擁抱他。

他想,只要蘇言伸出手,他就也緊緊抱住蘇言,再也不松手了。

可蘇言沒有。

他把夏庭晚指尖的煙拿了過來掐滅在護(hù)欄上,然后垂下眼簾,輕聲說:“庭庭,你總有一天會和別人在一起的。做愛什么的,也不要再找我這樣的人了。找一個喜歡的吧,年輕一點(diǎn)的,簡單一點(diǎn)的,你不會一直為我難過的——”

夏庭晚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他咬緊牙,可是大滴大滴的淚珠卻還是不爭氣地滑了下來,滑到嘴邊時,咸澀的味道一路滑到了心口。

去他媽的,哭就哭吧,那又怎么樣呢。

蘇言讓他去找一個喜歡的人。

給他寫了138封情書的蘇言,和他相愛了五年的蘇言,讓他再去找個喜歡的人。

之前所有的話,都沒有這時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讓他痛得撕心裂肺。

蘇言松開了他,像是放飛了一只籠里的小金絲雀一樣。

告訴他外面的天地是多么美好,告訴他可以選擇更好的。

說著這樣自以為溫柔的話,可是實(shí)際上,卻不折不扣是個冷血的混蛋。

“我會找一個喜歡的人的?!?/p>

他一字一頓地對蘇言說:“我不像你,蘇言,我不會像你一樣敷衍自己。我當(dāng)然會找一個喜歡的人,和他做愛,一遍遍地和他做愛,我會寶貝他,會認(rèn)真對他,我會為了他變得更好——你聽到了嗎?”

蘇言的身體在那一瞬間也不由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像是喘不過來氣一般,面色蒼白地扶著護(hù)欄,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

他沒有回答夏庭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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