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媽媽挑了挑眉。
喻言清了清嗓子,抬起頭來:“他是個職業(yè)選手?!?/p>
喻媽媽哼了聲:“不就是你爸當時買的那個什么戰(zhàn)隊的,投了那么多錢進去有什么用啦?好好的投資不做,挪出錢來給一幫孩子打游戲?!?/p>
喻言再次把碗放下,瓷白碗底撞擊大理石茶幾面,聲音清脆,有點重。
喻媽媽停了話,有點詫異的看著她。
“他們很厲害的,也很了不起,每天訓練都很辛苦,不是隨便玩玩打游戲的那種。”喻言垂著眼,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媽,你不是不講道理的那種家長,有些問題你應該明白的吧,就算是你不能理解的職業(yè),也不應該輕視他們的?!?/p>
喻媽媽嘆了口氣,語氣緩和:“言言,不是媽媽輕視他們,你談朋友是可以,但是你找一個這樣的男朋友,我也了解了一下,他這個職業(yè)比賽也打不了幾年吧?幾年之后他才二十幾歲,他拿什么來照顧你?”
“他工資很高的!也不會沒錢——”
“這不是錢的問題,我們家也不缺那點錢?!庇鲖寢尣荒蜔┑拇驍嗨?,“等他幾年后做不了職業(yè)選手了,他有任何穩(wěn)定的工作可以做嗎?他有除了打游戲以外其他的能力嗎?這樣一個男孩子,恐怕連他自己都很迷茫自己的未來會是怎么樣的,你讓媽媽怎么放心把我女兒的未來交給他?”
喻言語塞,說不出話來。
她想反駁,等他以后賺夠了錢了,可以去投資其他的戰(zhàn)隊做贊助,可以去做教練,甚至可以在直播平臺做主播,不會找不到工作的。
但是問題根本就不在這里。
電子競技,職業(yè)選手,這個行業(yè)本身,才是不能被接受的原因,在家長的眼里,即使那些少年在臺上光芒萬丈,即使他們能夠捧起冠軍獎杯贏得全世界的歡呼,他們也永遠都只是一群不愛學習打游戲的,永遠無法和所謂的好大學,好專業(yè),寫字樓里精英白領相比較。
甚至包括最開始的時候,在沒接觸到這個圈子的時候,喻言自己也無法理解。
其實不是不明白,她都懂。
喻言垂著眼,良久,嘴巴動了動。
“什么?”喻媽媽沒聽清。
“電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庇餮砸Я艘麓?,抬起頭來,“職業(yè)選手也不是一群男生每天打打游戲,游戲贏了就結束那么簡單,它也是一項和這個世界上所有其他成就一樣難以取得,一樣值得所有人尊敬的成就?!?/p>
喻媽媽愣住。
“媽媽,我喜歡他?!迸蛄嗣虼?,杏眼黑亮,倔強又堅定,“我不止想跟他談個戀愛,我現(xiàn)在喜歡他,以后還想愛他。”
“他是很厲害的職業(yè)選手,他還會變得更好,會成為他的行業(yè)里面最厲害的人。”
“我會一直陪著他?!?/p>
即使不被認可,不被看好,不被接受,他也終有一天會披荊斬棘,捧著他的榮耀站上世界之巔。
我會陪著他。
兩人之間這場談話,直到被喻勉回來打斷,也沒有結果。
喻媽媽最終也沒能松口,喻言其實是明白她的意思的,但是卻不能接受。
最后,小姑娘爭的眼圈都快紅了,喻勉背著書包,有點愣愣的看著她:“姐,你怎么啦?”
喻言深吸口氣,猛地站起身來:“沒事,我先上去了?!?/p>
她說著,轉身上了樓。
喻勉看著她上去,又看看臉色不太好的自家老媽,微微縮了縮脖子,覺得還是不說話的好。
喻言上樓回了房間,坐在床上發(fā)呆。
她很久沒回過家,房間里還是原來的樣子,干凈的床單,桌面上一點灰塵都沒有,粉藍色的窗簾上印著大大的天線寶寶,還是從她讀高中的時候就一直掛到現(xiàn)在都沒換過的。
她摸出手機來,給江御景打電話,剛撥過去嘟了一聲,又被她秒掛斷了。
十點多,不能打擾到他訓練。
安靜又空蕩的房間里,喻言抱著膝蓋坐在床尾,手里捏著手機發(fā)呆,突然覺得委屈。
不知道該怎么說服媽媽,也不知道爸爸的態(tài)度是什么樣的,有點無奈,又茫然又無措。
她手指松了松,手機悶悶一聲,掉在床單上,開始震動。
喻言垂眼,看見來電顯示,咬了咬下唇,才接起來。
男人那邊很安靜,似乎是找了個地方才給她撥過來的,聲音低潤好聽,熟悉的讓人鼻尖發(fā)酸:“怎么了?”
喻言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才開口:“訓練時間打電話,你要被扣工資了?!?/p>
江御景漫不經(jīng)心地:“不是你打給我的。”
喻言哦了一聲,垂下腦袋,手指揪著床單邊緣的荷葉邊:“沒事,想聽聽你的聲音?!?/p>
電話那頭的人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淡淡的聲音才爬著電流清晰傳過來:“你不開心嗎?!?/p>
“沒有。”喻言很快否認,對著墻面壁紙笑了笑,“就是想看看我不在你們有沒有在好好訓練啊,過兩天又有比賽了吧,不準偷懶,不然我就把你獎金拿去買包包了!”
她語速很快,帶著一種無法辨別真假的輕松感。
江御景那邊應了聲,沒再說別的。
喻言垂著眼笑:“那你快去訓練,我掛啦?!?/p>
“好。”
電話掛斷,房間重新恢復到一片寂靜。
喻言挫敗地把手機扔到一邊,仰倒著把自己摔進床上,長長嘆了口氣。
我不開心,因為我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要我們分手,我說服不了她。
不敢跟他說。
這種話,怎么可能跟他說。
他是心性那么高的一個人。
盯著天花板發(fā)了好長時間的呆,她才憂郁地爬起來,踩上拖鞋去洗澡。
折騰了一整天,從女解說再到喻媽媽這里,喻言累得腦子有點糊,慢吞吞洗好澡,頭發(fā)也懶得吹,只包了條毛巾就出了浴室。
床上的手機,屏幕剛好在亮。
喻言頭上頂著毛巾出來接電話。
她把手機舉到耳邊,喂了一聲。
江御景那邊依舊很安靜,喻言等了一會兒,他也沒說話。
“你訓練結束了?”她看看墻上掛表,“還沒到十二點呢,今天這么早?!?/p>
他嗯了聲,慢悠悠問她:“你房間在二樓?”
“對呀?!庇餮杂悬c莫名。
“哦?!彪娫捘嵌耍腥送蝗坏托α艘宦?,“你這么喜歡天線寶寶窗簾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