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溱被他逗笑了:“你這正義凜然、絕不心虛的本事,是從哪兒學的?!?/p>
“學你的啊?!?/p>
王溱扶額嘆息,聲音悲壯:“家門不幸?。∥椰樼鹜跏系陌倌昝?,莫非就要斷送在我這十一代嫡孫的夫人手中……呵,別鬧,還沒出宮呢?!?/p>
唐慎瞪圓眼,敢情您也知道咱還在宮里呢?!
兩人一同邁步離開皇宮,同一時刻,周太師踏進福寧宮。
開平三十五年二月,趙輔醒了,可并沒有人覺得他能活多久。眾人心知肚明,這是皇帝的回光返照。趙輔年輕時曾經(jīng)征戰(zhàn)沙場,落了一身病。如今他年歲已大,比他年齡小了一輪的遼國皇帝的身體也每況愈下,趙輔這次能醒來已經(jīng)是出人意料。
然而偏偏,趙輔不僅醒了,隨著神醫(yī)與太醫(yī)們的調(diào)養(yǎng),他的身體竟然又漸漸好了起來。
唐慎都覺得神奇,每年到冬天,趙輔都垂垂老矣,仿若隨時可去。怎的一到開春,他又再次生龍活虎,似乎還能再活百年?
官員中,不免有覺得自己浪費了感情,提前為皇帝即將駕崩而傷神傷心的。
誰能想,這皇帝居然又活蹦亂跳起來了!
開平三十五年四月初六,早朝再開,百官覲見。
站在左側(cè)文官第一位的,仍是左相徐毖。但這次站在右邊武官第一位的,卻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周太師!
這次大早朝本該在正月就辦,因為趙輔昏睡不醒,才拖到現(xiàn)在。百官朝見,說了過去一年的政績。足足一個時辰后,大早朝才結(jié)束。
然而第二天,周太師就動身離京,回了幽州。只是誰也沒想到,趙輔竟然讓他帶走了二皇子趙尚!
圣旨傳到二皇子府上,趙尚也一頭霧水。他稀里糊涂地接了圣旨,立即找來自己的幕僚:“孟先生,這可是怎么回事。我從未去過軍營,更別說去幽州。父皇怎的突然下了這樣的圣旨啊!”
被稱為孟先生的幕僚哪里曉得趙輔的用意,他冥思苦想:“殿下您先別急,這未必是件壞事。既然旨意已下,自然不可抗旨,這幽州咱們是去定了。但是如今接了旨的只有您,沒有四皇子和五皇子,可見圣上對您別有安排啊。那周太師是何人,是圣上最信任的人。您既然是跟太師走的,或許去了幽州后,會有大造化?。 ?/p>
趙尚一聽,雙目一亮。
“先生所言極是。還請先生隨我一同去幽州,助我一臂之力!”
“自當生死相隨!”
不過幾日,周太師便帶著二皇子趙尚,西去前往了幽州。
到了五月,造改部有了些成效。造改部主事季孟文寫了三封折子,送到唐慎的桌案前。唐慎看完折子,立刻將他從南直隸召了回來。
當夜,右相府中。
五月將末,池塘中開滿了荷花。月色如紗,落在這滿塘紅荷上,似一陣陣縹緲輕浮的白霧。
當朝右相王詮對月舉杯,頓覺詩興大發(fā)。他吟誦了一首前人的詠月詩,轉(zhuǎn)首道:“子豐,何不賦詩一首,以助雅興?”
王溱晃了晃白玉杯盞,目光清澈流轉(zhuǎn):“景則曾說過一句話?!?/p>
“哦,什么話?說來聽聽?!?/p>
王溱:“你們這些大官,是在拿納稅人的錢花天酒地,逍遙快活?!?/p>
“……嗯?”
王溱笑道:“他與我這樣解釋,這句話大抵是在說,失地還未收復(fù),百姓還未富足,我等高官不當貪圖享樂,當兢兢業(yè)業(yè),為天下蒼生肝腦涂地,死而后已?!?/p>
“……”
右相忽然覺得自家那個母老虎還是挺可愛的。
當然,所謂情人眼里出西施,王詮哪里懂得別人床笫間的情趣,他也不知道這話是唐慎在什么情況下說的。
王詮喝了壺酒,談起了正事:“今日為何不帶唐景則一塊來?!?/p>
王溱默了默,淡然垂目:“今日要說之事,并不該帶上他?!?/p>
王詮笑了:“能有何事。無非都是些蠅營狗茍、栽贓陷害的事罷了,你本身就是個奸臣,并非頭一回做,往后也不會只做這一回。”
王溱抬眸看他:“豐以為,此次叔祖才是其中主力?!?/p>
王詮咳嗽兩聲,裝作聽不見。
王溱舉起酒盞,本想再喝一杯,但想到今晚已經(jīng)喝了不少,等回家后如果喝多了,恐怕會露出端倪。尋常姑娘,哪怕是尋常書生、官員,都不會從他的一言一行中看出異常,但他家小師弟可不同,只怕稍稍露出馬腳,唐慎就會心生猜疑。
王溱忽然道:“我可是個好人?”
王詮已然有了些醉意,小廝將他扶了送去后院。王詮對王溱道:“你便自行其事吧!”
王溱頓時失笑,他覺著無趣,便也動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