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皇子離京半載, 走時身是白丁, 未有立功。到了所轄當(dāng)?shù)睾螅?自然是大力勤政,想要干出一番功績。
二皇子趙尚去的是姑蘇,他原先想從兵部銀契莊入手, 插手銀引司的差事。本意是好的,他想為銀引司做事,幫著銀引司把姑蘇府當(dāng)?shù)氐牟钍伦龅酶茫?可這件事并沒有他想的那么簡單。不知怎的, 他沒再做銀引司的事,如今遞上的折子中, 說的是他帶兵剿滅一伙水匪的事。
四皇子趙敬去的是既州。黃河下游橫穿既州,每年水災(zāi)泛濫, 既州都會成為一片汪洋大海,百姓流離失所。趙敬找了工部的能匠, 將既州堤壩再次鞏固。
五皇子趙基去的是涼州。姑蘇府是繁華富庶之地,但所幸偶爾還有一些水匪作亂,能從中做文章;既州是黃河必經(jīng)之處, 只要鞏固一下堤壩就能當(dāng)作功勞寫上去。涼州可不同了。
涼州地處中原, 百姓富裕,民生康泰,自古來就沒什么天災(zāi)人禍,也未曾出現(xiàn)過什么大的禍?zhǔn)?。五皇子趙基想破了腦袋,才聽了幕僚的建議, 從吏治入手。雖說見效不顯,但其意深遠,耗費苦心,可比趙尚和趙敬更為盡力。
如今眼看要到年關(guān),三位皇子都想回京過年,于是一同寫了折子送上來。
因為皇子奏折無須經(jīng)過勤政殿,直接送到趙輔案前,所以沒人給三人的奏折“劃重點”。趙輔翻開一張折子,開頭便是“兒臣自姑蘇來念,日夜不寐,思及父皇便覺肝膽枯腸所盡俱斷”……
真是一群狗屁不通的東西。
趙輔捏著鼻子把三張奏折看完后,對五皇子趙基辦的差事產(chǎn)生了點興趣。他拿著第三張折子看了半天,最后喚來吏部尚書沈運:“朕的兒子們想要回盛京過年,沈卿覺著如何呀?”
沈運恭敬道:“每年年初,五品以上的地方官員都要來吏部述職。三位皇子想回京,本就理所當(dāng)然。然皇子身份不同,自然可不必按著吏部的規(guī)矩來,年前回京也情有可原。臣以為,十分妥當(dāng)。”
趙輔:“那便讓他們回來吧?!?/p>
三位皇子即將回京的消息一夜間,傳遍盛京。
官差將圣旨送去姑蘇、既州、涼州三地,同時,盛京的官員們也紛紛有了猜測。
唐慎也從這次趙輔的旨意中嗅出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三位皇子回京絕不是小事,只怕這一回來,會有滔天洪水等著淹沒京都。
然而誰也沒想著,皇帝的旨意剛下沒兩天,盛京城中出了一件趣事。
工部右侍郎兼大理寺少卿蘇溫允蘇大人,被家中人逼婚了!
蘇大人今年二十有六,確實是高齡,也未曾有婚配。蘇家是北直隸的大戶人家,只因這一代從官的蘇家人中,蘇溫允就是官職最大的,所以一直也沒人敢催他。再加上蘇溫允終年都賴在京城不回家,蘇家人也沒法跑到盛京找他。
但眼見蘇溫允過年就二十七了,蘇家實在沒法不著急了。
年邁的蘇老夫人連夜從北直隸來到盛京,手執(zhí)家規(guī)法鞭,逼著蘇溫允跪在祠堂里,看著祖宗靈牌,看著他父母的牌位,要他背誦家規(guī),勒令他不可再放蕩下去,要成家了。
往日里只有大理寺少卿蘇溫允拿罪官當(dāng)活靶子,生抽死打的份,哪里有他被人教訓(xùn)的份。這件趣聞頃刻間傳遍盛京的大街小巷,成了不少官員后宅中的玩笑話。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對得起你早去的爹娘嗎!”
蘇溫允跪得膝蓋都青了,卻哪里敢對自己的親奶奶放肆??蓱z他一個三品大員,被硬生生罰在家里罰跪,還沒地說去。
這事鬧得滿城風(fēng)雨,很快連趙輔都知道了。
趙輔將蘇溫允傳喚進宮,好奇地問道:“可是真的?”
蘇溫允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極其精彩,他雙膝都跪腫了,這還能不是真的?
垂拱殿中,傳來趙輔歡快淋漓的笑聲。
不日,工部右侍郎接了圣旨,去刺州巡查修建好的刺州官道。
旨意一下,官員們各有所感。
唐慎倒是覺得有些意思:“蘇家人逼婚一事,未必是假的,十之八九,確實是真的,蘇溫允自己都未曾想到蘇老夫人會來盛京。只是他被逼得跪在祠堂前,跪了一天一夜……這當(dāng)真是他蘇溫允做得出來的事?”
唐慎心中感嘆:“無論如何,此事一出,他借機離開盛京。只怕等到來年立春才會回來,算是避開了三位皇子回京的勢頭?!?/p>
蘇溫允順理成章離了京,但旁人可就沒他那般幸運了。
唐慎并不知曉,在蘇溫允離京的前一日,一封奏折就從幽州送到盛京,擺在了趙輔的桌案上。尚書左仆射王溱上書,言表銀引司差事的艱辛,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就,也非一人一力可以促成。言下之意,字字是在暗示想向皇帝要人,將唐慎從盛京調(diào)到幽州,與他一同辦理銀引司的差事。
趙輔早就知曉王溱與唐慎的關(guān)系,如今王溱這封折子一寫,甚至還在折子末暗示了一句自己思念唐慎情切。這是寵臣才可以對皇帝說的私密話,旁人并不能看懂,趙輔卻懂得王子豐的意思。
然而將王溱這封寫得花團錦簇的折子展開,趙輔輕描淡寫地寫了一句話。
“朕知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