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多時(shí), 廚房便上了一桌菜。煎鰣魚、筍煨火肉、冬芥湯, 都是唐慎熟悉的江南菜式。
唐慎本沒想留下用飯, 但王溱已經(jīng)開口了,他也不好拒絕。
拿著筷子,唐慎望著桌上簡單卻味鮮的幾樣菜, 胃口全無。他一手捧碗,心中思緒萬千,可又一點(diǎn)不能表現(xiàn)出來。萬般情緒只過了幾秒, 唐慎便狀若無事地夾起一塊火熏肉, 放入碗中,接著味同嚼蠟地吃了起來。
這樣吃了一會兒, 一道清潤的聲音忽然響起:“小師弟,從未見你在用飯時(shí)說過話?!?/p>
唐慎一愣, 抬頭看王溱:“子豐師兄?”
王溱碗里的飯和盤子上的菜都沒吃幾口,他擱下筷子, 并沒等唐慎回答,便自顧自地開口:“在先生那兒你并不是這樣,你時(shí)常會在用飯時(shí)與先生談些話?!?/p>
唐慎默了默, 道:“我以為師兄覺著, 君子當(dāng)食不語,寢不言?!?/p>
王溱笑了:“你瞧,你這不就誤會我了,我何曾說過我是這樣的?對了,聽聞你近日擢升成起居舍人了?!?/p>
“是, 那還是上個(gè)月的事了?!?/p>
“可有遇見什么有趣的事?”
兩人漸漸聊了起來。
入了十一月,天氣漸寒。唐慎來拜訪王溱的時(shí)候就已經(jīng)天黑了,等王溱回來,兩人再吃飯,這時(shí)便到了戌時(shí)。兩人用完飯,唐慎說什么也不肯再待下去。王溱想留他過夜:“天色已晚,小師弟不如在尚書府休息算了?!?/p>
唐慎很認(rèn)真地說:“多謝師兄好意,只是明天輪到我當(dāng)差。探花府離這近的很,我回去也方便。”
王溱哭笑不得:“原來離得近也成了理由了?!?/p>
唐慎沒聽清:“師兄說什么?”
“沒什么。”
王溱親自送唐慎到門口,唐慎道:“師兄止步吧,我先走了?!?/p>
王溱卻道:“小師弟還沒回答我,你今日氣的到底是什么?!?/p>
唐慎腦殼一疼。
你怎么還記著這事!
漆黑的夜色中,只有一輪彎月隱隱映照天空。管家拎著一盞燈籠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唐慎和王溱相面而站,可夜色太黑,哪怕近在咫尺唐慎也看不清王溱的臉,只能看清他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睛。
王子豐這人,哪怕嘴里問著那種讓人難以回答的問題,表面上還是讓人沒法說他。
唐慎哪里能回答。
他左思右想,決定仗著自己才十六,選個(gè)孩子氣點(diǎn)的答案。唐慎道:“我氣師兄捉弄我。我好心好意跑來給師兄送姑蘇特產(chǎn),又在尚書府等了師兄很久,誰料師兄一回來,見我睡著了不喊我就算了,還捉弄我?!?/p>
王溱:“原來是這樣。”
“就是這樣。”
“小師弟,你覺得我是個(gè)什么樣的人呢?”
唐慎猛地一愣,望著王溱微笑的臉龐,一時(shí)無法回答。
王溱吩咐管家先回去,他接過管家手里的燈籠,指著這燈籠對唐慎說道:“你瞧我像不像這燈籠?”
唐慎一臉懵逼。這怎么還和燈籠扯上關(guān)系了?
唐慎不明白王溱的用意,但他這位師兄的腦子,向來不能以正常人的來看待。
看上去王溱是在考問他,唐慎不敢隨便回答,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他道:“師兄如同這燈籠一樣,高潔明亮。我來盛京兩年,一直受師兄的照顧。起初我只是個(gè)小小的秀才,如今回望,當(dāng)真滄海桑田。師兄照亮了我的路途?!闭f到后來,唐慎還真加了點(diǎn)真心。確實(shí),他來到盛京后最照顧他的就是王溱,王溱待他真的挺不錯(cuò)。
王溱卻搖搖頭:“原來小師弟是這樣想我的?!?/p>
唐慎:“……那師兄舉著這個(gè)燈籠是何意?”
王溱晃了晃燈籠,笑著道:“難道小師弟不覺得,我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男人嗎?”
唐慎:“……”
王子豐你什么時(shí)候還會講冷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