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橋與他們纏鬧,樂不可支,趁黑在梁穹臉頰處輕吻一下,感到對方放在她胳膊上的手稍微收緊,只嘆不是打情罵俏的好時機。
她放開梁穹,猶自嘴硬:“我只拍了梁穹一下,還被他捉住,你們可不是我拍的,當(dāng)真遇見‘老月貓’了!”
何縝認(rèn)真道:“女子生氣重,妖物不敢靠近。有仙姐在旁,它不會來。”
這幼稚鬼還挺會拍馬屁,前橋鐵了心逗他:“妖物既千變?nèi)f化,你怎知面前的我是我,而不是‘老月貓’變的?”
“我們進院子時,那狗又沒叫?!薄吧??”
何縝解釋道:“貓妖和狗最沖,若走在路上,整條街的狗都沖她叫,止也止不住,那才是‘老月貓’化的人形……”
話音剛落,像是配合何縝所言,窗外驟然炸響一陣犬吠,將毫無防備的眾人嚇了一激靈。起初只是一只,隨后更多狗加入狂吠的隊伍,靜謐街道仿佛拉響防空警報,登時沸騰起來。
前橋尚有心思調(diào)侃何縝:“呀,你老鄉(xiāng)‘老月貓’來抓你了。”
何縝小聲道:“抓我干嘛?我又不是小郎……我早嫁人了。”
“它還挺講武德,知道不碰別人卿子?!?
前橋不怕鬼,也沒敬畏之心,尚與眾人嬉戲取笑,然而樓下突然傳來一聲轟隆巨響,似乎正是客棧的門板被反復(fù)錘砸,那暴躁的聲音回蕩在室內(nèi),比窗外狗叫還要駭人。
想到所謂“兇案”云云,前橋立即噤聲,護衛(wèi)們也站在門前警戒。砸門聲音極大,伴隨人的呼喝,而后那脆弱的屏障終于像是被撞開,有人暴呵道:
“立即掌燈!方才有嫌犯躲入室內(nèi),速讓我等搜查你處!”
——
4.
似乎有一伙人亂糟糟地闖入,掌柜解釋著什么,對方壓根兒不聽,反而將每間客房門暴力踢開,惹得住客驚慌叫嚷。
那聲音越來越近,成璧和施克戎執(zhí)兵警戒,府衛(wèi)亦做好隨時和破門之人博斗的準(zhǔn)備,可人還未到,窗外倒是傳來一聲刺耳的慘呼,如同流星劃破黑夜,刺激得眾人頭皮一麻。
本在門口的腳步如退潮般撤離,前橋微推開窗向下望去,只見眾多捕快穿過街道匯集一處,將狗刺激得連聲吠叫。
施克戎聽著下面的人聲,道:“賊人得手了?!?
前橋在驚變中尚未回神,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么情況啊……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天亮我們就走吧!”
眾人睡也睡不踏實,便去收拾行李,準(zhǔn)備天亮后離開,只是沒過一會兒,那伙捕快又折返回來,洶洶架勢像是要把客棧拆了。
他們大叫勿動,重新逐戶搜查,破開前橋這間房門,意外看見十余人正聚在一處,同他們面面相覷。
人滿為患,極其可疑,也不知誰先點燃引信,雙方幾乎同時亮出兵器。捕快警惕看著屋內(nèi),逐漸分列兩旁,直到將身后一人露出。
昏黃燈光映著一張熟悉的臉,那雙豺目更顯陰森。他手執(zhí)油燈走進屋內(nèi),照了照眾人,用干澀的荊語問道:“荊人?”
大家不語,警惕地望著他。
“荊國哪里人?何時來的興國?欲往何處?”
城外沒進行的盤問終于由他問出,前橋不客氣道:“你是城吏嗎?管得著嗎?我們要去哪,同你有何干系?”
那男子盯了她一會兒,冷笑道:“原是女子,那不稀奇。荊國女子野蠻少教,我早知道——換個爺們兒回我的話。”
“野蠻?”前橋聽不得他開地圖炮,回敬道,“不敢當(dāng),還是仁兄野蠻,看面相就知道是人和動物雜交的產(chǎn)物,實話實說,你爹當(dāng)初是不是被‘老月貓’抓走過?”
那人聽不懂她的譏諷,卻也知道絕非好話,沉著臉上前一步,立即被成璧擋住。
“退后,”成璧冷然道,“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那人不退,將手中燈盞放到桌上,幽幽道:“在異國狂傲,是要有本事的,威脅人,也要本事?!?
他語畢一聲令下,捕快紛紛往屋內(nèi)闖入,眾人看到動了真格,哪能束手就擒?利用門口狹窄地形,迅速開展防守,捕快的長兵反而掣肘,被府衛(wèi)以拳腳頂住。起初那男子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接著就不那么淡定了。
荊國皇室護衛(wèi)經(jīng)過江湖勢力選拔,個個百里挑一,武藝出眾,捕快根本不是對手,直被打得鼻青臉腫,跌得橫七豎八,就連那男子也于混戰(zhàn)中受了施克戎一下肘擊,踉蹌后退中撞到門框。
傷雖不重,卻很丟臉,男子咒罵一聲,命令捕快以人海戰(zhàn)術(shù)上前壓制,不顧一切把眾人往角落逼迫,自己則暗戳戳躲在后面,拿著捕快掉落的長棍補刀。
成璧將前橋護在身后,生怕她被誤傷,一時投鼠忌器,不敢動兵,只能用雙拳抵擋,被那男子尋到機會,一棍揮在半空。
“成璧!”
前橋察覺不妙,下意識向前猛力一撞,將成璧推到一旁,自己卻暴露出來。那棍子原本沖著成璧的腦袋,如今揮向她處,她連忙用以手護面,咬牙縮頭,打算硬受這一下,總之不能讓成璧被開了瓢。
然而那棍子竟然收了力道,碰在身上不痛不癢,前橋睜眼,望見一雙豺目。四目相對的一瞬,他轉(zhuǎn)而揮棒砸向何縝,完全無視掉面前手無寸鐵的前橋。
前橋不知他怎么突然很講武德,或許是自己抱頭鼠竄的動作太過柔弱,引來他的惻隱和輕視,竟然大剌剌地將弱點暴露在面前。趁他專心對付他人,前橋毫不猶豫,立馬提膝,穩(wěn)準(zhǔn)狠地照著那處擊去。
人群中迸發(fā)出一聲慘叫,不知道的還以為兇案再次發(fā)生,那男子扔掉兇器,懷抱腹下,傴僂成一只蝦,雙目怨毒地盯著偷襲之人。
“臭女人……”他咬牙切齒,“我都不打你,你竟打我?!”
打誰也不行啊,打誰都是打了她的人,難道何縝和成璧受欺負(fù)她就不介意嗎?前橋可不為自己的“不義”臉紅,誰要這人主動放松警惕。
擒賊先擒王,這個挑事兒的伏了法,攻守之勢立馬對調(diào),府衛(wèi)將他綁了,脅迫敵人退出房間,可越來越多的捕快聞聲趕來,涌入客棧,包圍四周,即使暫時逼退敵人,只怕也是插翅難飛。
前橋知道騎虎難下,氣道:“你圖什么??!我們又不是殺人犯,這么針對我們干嘛?”
那人忍痛尚且冷笑:“荊人來興,所為何事?我不針對你們,難道看你們進興為所欲為不成?某為捉拿兇犯,特地抽調(diào)周邊捕快兩百余人,今日你們出得這客棧,也出不去望遷!”
前橋立馬明白了他想做什么,敢情是破不了案,拿她們背罪?虧她還覺得這人有點正義感,還知道批判興國時政,原來不過是一丘之貉!
她可不能被抓,無論被關(guān)被審都不成。窗外仍可見捕快身影,這群人沒能力抓到兇犯,圍困她們卻不需要技術(shù)。她看著成璧微微沖她搖頭,知道在層層包圍中沒多少突圍的底氣,于是轉(zhuǎn)變策略道:“你就算用我們頂罪,案子也結(jié)不成。殺人者依舊存在,兩百多人都追捕不到,難道他會善罷甘休?”
“自然不會?!蹦侨说?,“其實兩百庸才不若十余勇士,我能圍住你們是有賴這座客棧,若真刀真槍在戰(zhàn)場見面,他們的脖子只有為你們磨刀的份兒。”
前橋疑惑了:“你什么意思?”
“做個交易吧——借我你的人手查明兇案,抓住犯人,我就不計較你襲擊朝廷命官之罪,也能將你們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