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以鈞？”顧言湛開口， 才發(fā)現(xiàn)自己嗓子有點啞。

他走下臺階，在司以鈞車邊站定︰“你怎么在這里？”

司以鈞沒出聲， 連個眼神也沒給顧言湛。他擰動了鑰匙， 身下的摩托像只睡醒了的野獸一般， 發(fā)出轟鳴。

“上車。”他說。

顧言湛迷惑了，忽然想起上次這人還跟自己擺譜， 說自己摩托車后座從來不載人。

顧言湛沒動。

司以鈞抬頭看向他，忽然開口道︰“你對她還挺上心的啊?！?/p>

司以鈞臉上沒什么表情， 就顯得他那三白眼有點兇。顧言湛被他看得心里一咯——難道自己管女主的閑事，又被這位大爺記恨上了？

屬實不應(yīng)該啊， 這人也太別扭了點。

當著女主的面和她不共戴天的， 兇巴巴的樣子像是要把人打一頓；現(xiàn)在在自己這兒了，又開始吃自己的醋了……

要不是他是男主，指定注孤生！

顧言湛自知和對方武力值懸殊， 如果男主和自己動手， 自己是斷斷打不過的。他只好有眼色地迅速解釋道︰“不是， 就是小姑娘有點可憐。”

司以鈞冷笑了一聲，沒說話。

不過他倒是沒走， 就是抬著頭看向顧言湛。直到把顧言湛盯得后背發(fā)毛，他才慢悠悠地問道︰“真對她沒意思？”

顧言湛連忙撇清關(guān)系︰“沒有?！?/p>

司以鈞盯著他，目光意味不明︰“那就少當那個中央空調(diào)， 對誰都那么好。”

這是他早就想對顧言湛說的了。

他知道面前這人天性善良，就連對他這個混蛋都特別關(guān)照。

可他就是看不慣顧言湛對別人一樣好，就像他司以鈞和別人沒什么區(qū)別似的。

司以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有這種心思， 不過有就是有了，就要付諸實踐。

而顧言湛則在心里犯嘀咕。我除了被迫對女主好以外，也沒見對哪個女生好過??？怎么就中央空調(diào)了？

這男主還真是莫名其妙，亂給人扣帽子。

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又問道︰“你怎么在這兒，是在等我嗎？”

司以鈞頓了頓，神情有一瞬間的尷尬，像是內(nèi)心隱秘的心思被戳破了似的。

他今天被蕭雨涵像瘋狗似的亂咬了一通，本來沒當回事的。隨便蕭雨涵怎么說，反正周圍人都知道他不是個好人，也不差這么一口黑鍋。

可是顧言湛來了。

他不僅來了，還帶著蕭雨涵去找書包了。他一句話都沒跟自己說，就連轉(zhuǎn)身走的時候，也一眼都沒看自己。

這讓司以鈞心里堵得慌，特別不舒服。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搭錯了哪根弦，會在警衛(wèi)室門口坐兩個小時，等顧言湛出來。

他臉上的尷尬不過出現(xiàn)了一瞬，就消失不見了。他滿臉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說道︰“知道還不趕緊上車？”

顧言湛一愣︰“你要送我回家??？”

“那不然你想去哪兒？”司以鈞把手里的頭盔往顧言湛手里一塞︰“戴上?！?/p>

“噢……”

顧言湛也不知道這人搭錯了哪根弦，還是乖乖將頭盔接過來。

畢竟人在這里等了自己不知道多久……

想到這兒，顧言湛的動作停了下來。

“你等我這么久，就是為了載我回家？”顧言湛問道?！澳闶怯惺裁丛捪雽ξ艺f嗎？”

司以鈞滿臉的不耐煩︰“我能有什么話說。”

“扔掉蕭雨涵書包的根本不是你?！鳖櫻哉空f?！暗悄銋s被冤枉了?！?/p>

司以鈞臉上粉飾出來的不耐幾乎掛不住了。

這早就成了他的習慣。從小周圍的小孩就知道他是個小三養(yǎng)的孩子，做什么壞事都推到他的身上；班里老師知道他調(diào)皮，所以從來都相信絕對是他做的?；氐郊依?，他媽董茵也絕不會給他解釋的機會。

司以鈞都習以為常了。

人家說他做了什么，他就算沒做，也光明正大地承認，從來不反駁。

反正，他本來就是這么個人，不怕人家怎么看他。他解釋也沒什么用，不如省了這個口舌。

……可顧言湛就是個例外。

上一次，顧言湛就很篤定地信任他，這一次還是這樣。

司以鈞頓了頓，接著將手里快要燃盡的煙叼在口中，重重吸了一口。他垂著眼看顧言湛，揚著一邊嘴角，笑得痞里痞氣。

“你怎么這么了解我，你知道什么?。俊彼疽遭x說?！吧洗嗡腥俏?，我就扯壞她的傘；我看她不順眼，就把她礙事的東西扔出去，有問題嗎？”

他本心不是這么想的，但這些話卻不受控制地說出口。

顧言湛看著他，覺得像看一只豎起刺的刺猬。

“你根本不是這樣的人，為什么要這么說？”顧言湛皺著眉頭，語氣都帶上了責備?！拔也榱诉@么長時間的監(jiān)控，就是為了聽你給人家背黑鍋嗎？”

司以鈞一愣，定定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顧言湛忽然有種，拆穿了一個小破孩兒謊言的快意。

“我已經(jīng)查出來是誰了?！彼纱嗟卮魃狭祟^盔，抬腿跨坐上了司以鈞的摩托車?！案易鞲耶斂刹皇悄氵@樣的，做都沒做就承認，你這是二愣子?！?/p>

說完這句話，顧言湛心頭一跳。

完蛋了！原著怎么可能說這樣的話，自己豈不是角色崩壞了！

不過還好，司以鈞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踢起剎車，輕笑了一聲，笑聲在胸腔里震蕩。

“你還真是愛管閑事?！彼f著，踩下油門，摩托車轟鳴著向前駛?cè)ァ?/p>

這書呆子還真是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司以鈞心道。

——

這種重型機車坐起來是真的特別爽。

顧言湛一路兜著風回家，心里騎摩托的愿望算是滿足了一大半。這機車馬力足，聲音好聽，跑起來也特別爽。

就是他坐在后座上，不得不拽著司以鈞的衣服。他肩寬腰窄，脊背健碩，又有種少年特有的挺拔。風鼓起他襯衣時，有種熱騰騰的清爽氣息，讓顧言湛有點兒不自在。

總覺得心跳撲騰撲騰的，有點不正常。

等到了顧言湛家，夜已經(jīng)有點深了。門衛(wèi)打開了大門，司以鈞一路將車騎到了他家門口，才踩下剎車，停了下來。

“下去吧?！彼疽遭x說。

顧言湛從摩托車上跨下來，取下頭盔，卻沒還給他。他抬頭，看見傭人忙進忙出的，就知道家里這會兒到開飯的時間了。

“先別走了，留下吃個飯再回去吧?！鳖櫻哉空f。

畢竟司以鈞今天等他這么久，自己家又離學(xué)校不近，這會兒又讓人餓著肚子回家，也太不應(yīng)該了。

司以鈞卻伸手︰“不吃，頭盔給我。”

顧言湛看出了他神情中的躲閃，有些同情，又有點心疼。

就在這時，他家的大門打開了。

“言湛的朋友來啦？”聽到摩托車聲的明薇穿著拖鞋徑直走了出來，一路呱噠呱噠走下臺階，走到兩個人面前?！霸趺催€在門口站著？快進去吧?！?/p>

顧言湛連忙應(yīng)和。

“哎喲，這么高的個子呀?！泵鬓币娝疽遭x高高大大的，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敖惺裁疵盅?？”

司以鈞這會兒就算想走，也說不出話來了。

他對母親這個角色向來有點抵觸，但面前這個中年女性又太過溫柔。她說話口氣也軟軟的，和顧言湛有點像。

司以鈞不由得低聲開口︰“阿姨好，我叫司以鈞?！?/p>

“是以鈞呀，前一陣子聽言湛說過?！泵鬓币活D，就知道面前這個是前陣子家里提起過的司家老二。她知道司家那點事，體貼地略過了司以鈞的父親，伸手把他和顧言湛的書包接過來。

“快進屋吧，家里飯剛做好?！?/p>

司以鈞僵硬地被明薇拐著胳膊，走到了顧言湛家里。

這是他從沒感受過的感覺。

來自母親這個角色的溫柔和熱情，讓他無所適從，同時又無法抗拒，只得任憑對方擺布。

顧言湛跟在后頭，有點想笑。司以鈞平時在學(xué)校里張揚跋扈的，到自己媽面前倒像是只被拔了牙的老虎，一身的銳氣和戾氣都慫兮兮地收了起來。

進了房子，明薇熱情地把他們兩個人安置在餐桌上，又招呼管家上樓把顧宗成喊下來吃飯。

顧家餐桌上向來其樂融融地一片，今天司以鈞在，明薇就更加熱情，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明薇見司以鈞不怎么說話，全當這孩子沉默寡言，一晚上又是給他布菜，又是問東問西地關(guān)心他。

等吃完了飯，明薇還要留司以鈞在家里住一夜。

“行了，孩子回去還得寫作業(yè)呢?！鳖欁诔砷_口阻攔，這才讓司以鈞得以拒絕她的好意。

顧言湛將司以鈞送到了門口。

“我媽太熱情了，你別介意。”顧言湛有點不好意思。“我之前沒帶同學(xué)回家過，所以我媽就興奮了點?！?/p>

司以鈞嗯了一聲，聲音很輕︰“挺好的?！?/p>

顧言湛沒聽清︰“什么？”

“沒什么?！彼疽遭x跨上摩托車，發(fā)動著了車子，又將頭盔戴在頭上。

接著，他一伸手，重重在顧言湛頭頂呼啦了一把，將他的頭發(fā)撥亂了。

“阿姨挺有意思的，難怪把你養(yǎng)得這么好玩兒?！?/p>

司以鈞揚唇一笑，笑的模樣看起來特壞。

說完話，他轉(zhuǎn)過身去，擰動車把，一腳油門踩下去，消失在了夜幕里。

——

當天晚上，顧言湛把那張照片發(fā)給了阮舒窈。

沒多久，阮舒窈就回復(fù)他︰“怎么，給你的小女朋友打抱不平？”

顧言湛︰“……不是，我是讓你注意一下，別讓她做這些事的時候打著你的名頭?！?/p>

阮舒窈︰“不會吧？”

顧言湛︰“你還是注意一下?！?/p>

阮舒窈跟他道了謝。

顧言湛發(fā)完消息，看時間還早，就又登錄到了游戲上。

自從上次他拒絕那個〔—SYJ—〕，那個人好多天沒上線，顧言湛基本都把那個人忘記了。他點進游戲里，正領(lǐng)系統(tǒng)贈送的東西呢，一條邀請又彈了出來。

“您的好友[—SYJ—]邀您組隊排位?5V5王者峽谷?！?/p>

顧言湛︰……這個菜逼戰(zhàn)士怎么又來了？

他把那條消息關(guān)掉了，想裝作沒有看見?？蓻]過幾秒鐘，那個人又將邀請消息發(fā)過來了。

顧言湛又將那條消息關(guān)掉了。

沒想到，接下來那個人鍥而不舍，連續(xù)給他發(fā)送了幾個邀請。

顧言湛無奈，點了同意。

他倒是不是很在乎輸贏，再加上以前是個游戲主播，技術(shù)不說頂尖，也是過得去的。

點進游戲里，那個人一如既往地選了個又高又壯的戰(zhàn)士。

不過這一次他的技術(shù)倒是好了不少，沒再像上次一樣，玩游戲玩得像手有殘疾。值得一提的是，這個人特別聽話，顧言湛發(fā)快捷消息，他讓進攻就進攻，讓撤退就撤退。

兩局游戲打下來，顧言湛居然和這個人有了點兒默契，配合起來還挺舒服。

這就讓顧言湛玩游戲的癮大了起來。不知不覺，他居然和這個人一路玩到了半夜一點多。

……遭！明天還要上課呢！

顧言湛一個激靈坐起來，嚇得手機差點掉床上。他匆匆打完這一局，給〔—SYJ—〕發(fā)了消息。

“不好意思，明天還要上課，下次再玩吧。”顧言湛說。

畢竟他這個號是另外買的，號上沒有朋友。平時都是一個人玩，還是不如和人組隊打游戲有意思。

〔—SYJ—〕立刻回復(fù)他︰“好的，你是大學(xué)生啊？”

顧言湛有點不好意思︰“沒有，還在上高中?！?/p>

〔—SYJ—〕的消息沒一會兒又發(fā)過來了︰“那還是加個QQ吧？下次你玩的時候可以喊我一起?！?/p>

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是找你帶妹的，我是男的?！?/p>

這下，顧言湛想拒絕都找不到理由了。

不過對方是個男的，也不用擔心之后有什么糾葛，純當好兄弟一起玩也挺好的。顧言湛沒多猶豫就答應(yīng)了他，用這個新買的QQ號加了對方好友。

對方的頭像一股性冷淡風，名字就叫SYJ。

“你是本人名字的首字母就是SYJ嗎？”顧言湛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

“是的?！边@人回復(fù)道。

“噢……”顧言湛沒多想，說道?！巴η傻?，我認識一個人，名字的首字母也是SYJ?！?/p>

顧言湛不知道，手機那頭跟他聊天的，就是他認識的那個SYJ。

司以鈞這會兒正靠坐在露天陽臺的躺椅上，外頭燈火輝煌，能看到小半個京城的夜景。他單手夾著煙，一直沒顧得上抽，煙已經(jīng)燃了一大半，積攢了長長的一截煙灰。

“是嗎，那個人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司以鈞挑著一邊嘴角，饒有興趣地打下了一行字。

夜風吹過來，煙灰簌簌地落了他一睡衣。

那邊，顧言湛回復(fù)道︰“就是一個普通朋友?！?/p>

司以鈞眉心凝了凝，沒來由地對他的回答有些不滿意。

普通朋友？每天給老子包扎傷口，剛才還帶老子回家吃飯，到頭來就是普通朋友唄？

成天對老子笑得那么好看，什么普通朋友，呸。

司以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誰慪氣，他也沒這個興趣細想。他隨手把手機扣在旁邊，狠狠抽了一口煙。

司以鈞心想，他顧言湛可能沒出去打聽過，老子長這么大，什么時候?qū)e人像對他這么好。司以鈞叼著煙，莫名其妙有些郁悶。

不過他估計也不會打聽這個。這人哪兒都挺好，就是瞎，成天圍著蕭雨涵那個傻逼團團轉(zhuǎn)，哪有功夫顧得上其他人啊……

司以鈞莫名其妙地被劃進了“其他人”的行列里。

他又重重抽了一口，火星子隨著他的氣息往上移，一下就燒到了煙蒂上。

司以鈞按滅了那支煙，重新將手機拿了起來。

“太晚了，不聊了，我先睡啦。”一條消息赫然出現(xiàn)在他屏幕上。

沒想到，那頭沒收到他回復(fù)的顧言湛沒等兩分鐘，就結(jié)束了他倆的交談。

司以鈞小聲嘁了一聲，從躺椅上坐起來，興致缺缺地回屋睡覺去了。

剛手臂上的紗布被煙燙破了一塊，明天再找顧言湛給他重新包扎去。司以鈞心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