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萬朝來賀

文正帝青筋直跳，看著御案上擺放的文正通寶，額頭鐵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這次他氣的委實不輕。

吐出長長一口氣，文正帝語氣中有些威嚴和冷冽， “這次多虧愛卿發(fā)現(xiàn)，不然，朕就成了被人蒙蔽的聾子、瞎子，他們那些人，有哪個真正將朕當成了天子？”

“陛下息怒，不要因此等事情氣壞了身體?！鳖欛Y上前一步，語氣中有些擔憂，文正帝年紀大了，臨近知天命的年紀，不如年輕時那樣康健，之前有幾次怒氣攻心，氣著了身子。

“放心，朕有分寸，不會為這等宵小之徒氣壞自己的身體，朕要活的更長久，看著這天下海清河晏、太平盛世。”

文正帝臉色嚴峻，冷冽卻又堅定的聲音在大殿內(nèi)回響，相比方才，眉頭、脖頸間的青筋不再暴起，他盡力讓自己平息下來。

“這次愛卿的小兒有功，發(fā)現(xiàn)了銀幣不足一事，應(yīng)當有賞，愛卿的小兒今年多大了？”

“小兒頑劣，今次也是誤打誤撞，發(fā)現(xiàn)了此事，臣的小兒已有六歲，名為問安?！?/p>

文正帝有閑情談?wù)撈鹱约簝鹤?，估摸著怒氣消了不少，顧馳語氣也輕松起來，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

“孩童都是這樣，這哪是頑劣，是個功臣，若不是他發(fā)現(xiàn)銀幣不足，朕還不知道要被蒙蔽多久，六歲，也到了進國子監(jiān)的年紀，改日就將顧問安也送去國子監(jiān)，就當是朕給他的獎賞?！蔽恼鄣?。

顧馳行禮道謝，“多謝陛下，臣定會好好教導(dǎo)問安，不辜負陛下的恩賜?！?/p>

每位官員無論官階高低，只有一個可以將自家兒子送進國子監(jiān)的名額，即便是一品官員，如無特殊情況，也不能破例。

國子監(jiān)作為全國最高學(xué)府，自是不是其他書院可以相比的，但顧問舟已經(jīng)使用過這個名額，所以顧問安只能在其他書院讀書。

顧馳本覺得有些對不住自己小兒子，恰好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文正帝破例又給他們顧家一個進去國子監(jiān)的名額。

要說這是怎么一回事呢，還要從顧問安身上說起。

顧父和顧母經(jīng)常領(lǐng)著他去買東西，見的多了，小小年紀就會看秤桿準不準，有沒有缺斤少兩。

他閑著無事，找了不少鵝卵石、黃桃、梨子等大大小小的東西，認真的稱量之后記錄下來，最后看著案桌上有幾塊碎銀子，也拿起來秤重。

顧馳看著自己兒子的一舉一動，只覺得憨態(tài)可掬，一直在一旁指導(dǎo)著他，父子倆本打算秤完最后一次便將東西收起來，可就是這最后一次碎銀的重量，有些奇怪。

按理說銀子應(yīng)該是實打?qū)嵉闹亓?，不能缺一分一毫，可這幾塊碎銀有些問題，不是應(yīng)該有的重量，每錠銀子輕了不少，足足少了有原先的一二成重量。

顧馳眉頭皺起來，他趕忙向家中的其他幾位婆子和管家們討了幾塊碎銀，還派人去鋪子里兌了幾錠銀子回來，挨個秤了一下，結(jié)果每錠銀子都是如此，缺了不少的斤兩。

金銀在流通中，無數(shù)次的轉(zhuǎn)手，有損耗是正常的，可不應(yīng)該分量相差這么多，只能說，市面上流通的銀子出了問題。

上京城天子腳下，不足量的金銀肆意流通，其他行省不知又該多么嚴重！

他顧不得說什么，揣著這些銀子匆匆進宮，將事情稟告給文正帝。

文正帝即位多年，市面上流通的是文正通寶，工部的寶源局和戶部的寶泉局主管鑄幣，全國每個行省都開設(shè)的有寶泉分局、和寶源分局，由官府的人負責，私人是不能插手的。

鑄幣是由統(tǒng)一的母錢鑄制的，制出來的子幣材質(zhì)不摻雜其他東西，分量足又精美。

前朝時允許私人鑄幣，不少人因此獲得暴利，市面上私鑄的銀子流通的很廣，缺斤少兩，比官府規(guī)定的幣銀重量少了兩三成，缺斤少兩的白銅、白銀、金子等等，都進了這群人的口袋，賺的盆滿缽滿，可百姓卻被坑慘了。

百姓們拿著銀子去買東西，本來一錠銀子足矣，可因著分量不足，就要掏更多的銀子，最后還只能由百姓們自己承擔。

即便想追究，也無處可追究，明明拿到手的時候是一兩銀子，怎么轉(zhuǎn)個手而已，就不再是一兩銀子了，最后還要自己多掏荷包。

就這樣，銀子和銅板越來越不值錢，有些聰慧的人嗅到商機，趕忙趁此機會大量收購白銀、白銅等等，到時候再高價賣出去狠賺一筆。

不管怎么說吧，最后吃虧的還是普通百姓。

是以文正帝登基后，花了幾年時間，力排眾議，嚴禁私人鑄幣，鑄幣的權(quán)力收歸朝廷，一旦發(fā)現(xiàn)有私鑄錢者，流放三千里，作具已具未鑄者，徒二年，作具未備者，杖一百，皆抄家產(chǎn)。

私人鑄幣本是巨額利潤，不少官員與私人勾結(jié)，從中分一杯羹，文正帝將此廢除，這些人利益受損，暗中同文正帝較勁，沖著寶泉局和寶源局下黑手，以求文正帝松口，可以繼續(xù)允許私人鑄幣。

雖明令禁止，但仍有些膽子大的人，暗中鑄幣，在市面上悄悄流通。

對百姓來說，銀子好看不好看不重要，從哪里發(fā)行的不重要，只要分量足足的可以使用就可以了，哪管什么真假！

就這么，私人鑄幣卷土重來，出現(xiàn)了如今幣銀分量不足的現(xiàn)象。

文正帝知道這件事，自然憤怒不已，“上京城眾多商鋪都在用這些銀子，可見流傳實在是廣，愛卿你能發(fā)現(xiàn)這件事，其他臣子們不是傻子，哪能一個不知道此事？有些人自作聰明，妄圖蒙蔽朕，若是事態(tài)越發(fā)嚴重，不可挽回，將會引起多么嚴重的禍亂！”

文正帝此話說的不假，顧馳也是這么認為的，家中伺候的婆子、管家手中盡是這些缺斤少兩的私人鑄幣，鋪子里也有許多，可見已在上京城流傳了不短的時間，想必其他行省更是已泛濫成災(zāi)。

不可能沒有一人發(fā)現(xiàn)此事，是那些有心人知情不報，故意將事情瞞下，趁機從中多賺些銀子。

所幸文正帝知道了此事，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趕忙下達一系列命令，嚴格徹查，命令大理寺和刑部盡快揪出背后官商勾結(jié)的那些人，同時朝廷用官方鑄造的白銀、銅板兌換百姓手中的不足值的銅板和銀子，盡力的將這些私人鑄幣收回來，到時候熔爐重新鑄幣。

顧馳也想了不少法子，比如說鑄幣用的母錢，上面有規(guī)律的排列千字文等字樣，印制獨有的標志，這樣鑄出來的銀子難以仿造。

鼓勵百姓們發(fā)現(xiàn)不足量的銀子時，趕快上報官府，寶泉局和寶源局更是要定期在各個行省內(nèi)抽查銀子，看看有沒有什么問題出現(xiàn)。

除了日常使用的金銀元寶外，寶泉局發(fā)行一些額值偏小的紙幣，不單單是像以前那樣，紙幣不是實打?qū)嵉呢泿?，使用的時候還要去錢莊兌換。如今的紙幣和金銀、銅板一樣，可以用來商貿(mào)往來，不是只有大額交易的時候才能用得上，一些日常的購買也可以使用。

大理寺和刑部的動作很快，聯(lián)合各個行省的知府，在各行省嚴格徹查一遍，揪出不少幕后之人。

這一系列整頓，在全大周朝引起了不少轟動，找到了這些滑不溜秋的泥鰍，接下來就是翁中捉鱉的時候，文正帝指派朝中幾位有威望、有手段的大臣帶人將這些人捉拿歸案，顧馳便是其中之一。

他手腕強硬，靈活多變，期間不少有人上來賄賂，他笑瞇瞇的收下銀子，一一登記在冊，待日后回京交給文正帝，趁這些人放松警惕時，轉(zhuǎn)頭便毫不留情的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期間自是有不少阻力，甚至有些人故意散播謠言，什么他貪污銀子，當面一套背后一套，遠不如表面上清高，魚肉百姓，仗著權(quán)高勢重為非作歹等等，刻意污蔑顧馳，還有些人起了歹心，想要將他滅口，朝廷派一個人，他們就除去一個，派兩個人，就除去一雙，倒是要看看，到最后還有誰敢接手這件事。

不過顧馳本就在民間聲譽極高，他連中六元，在不少百姓心中是個頂頂有學(xué)識的官員，生平事跡堪稱傳奇。

他率先提議開辟陸路出行和海上出行，與其他小國建立了貿(mào)易往來，傳進來不少稀奇的東西，國庫更加充盈，許多百姓也因此富裕起來；一人主導(dǎo)官員償還欠了二十來年的銀子，又充實了國庫；又提議給所有的貧苦人家和孤寡老人每月定時發(fā)放銀子，更是給百姓造福；去年率先發(fā)現(xiàn)災(zāi)情，又治理了河省蝗災(zāi)，挽救了一省百姓的性命..... .

顧馳做的事情太多了，隨便扒拉一件出來，便能名垂青史，更何況他是實實在在的為百姓著想，大周子民自是不會被這些謠言蒙騙。

除了顧馳，顧家其他人也是好樣的，顧父研制出的風(fēng)力水車、還有其他無數(shù)灌溉工具，減輕了所有百姓的負擔，令糧食增產(chǎn)。而葉溪在國子監(jiān)教授外語，學(xué)生滿天下。

顧家人的風(fēng)評一直很好，家庭和睦，夫妻恩愛，幾個孩子也是個有出息的，顧馳大兒子連中三元，前途可期；顧馳女兒揪出了魚肉百姓的史家，大快人心。

無論是顧馳的所作所為，還是顧家其他人，都給百姓造福，是以在大周朝子民心中，不管傳出來顧家人什么謠言，肯定都是假的，是有心人故意污蔑，他們絕對不會相信的。

謠言不起作用，給顧馳潑的污水也沒有用，這些官商勾結(jié)的人各個坐立難安，每日一睜眼就聽到誰誰落馬了，誰誰逃走未遂被抓起來了，這些人擔驚受怕，東躲西藏，頭上的頭發(fā)沒剩下幾根，唯恐下一刻官府就找到了自己的藏身之處。

有些狗急跳墻的，暗中派人刺殺顧馳還有其他負責此事的官員，許是上天都在保佑著顧馳，每到一處，雖有危機，但關(guān)鍵時刻總是未能得手，顧馳毫發(fā)無傷，將這些發(fā)百姓財?shù)娜艘灰蛔テ饋怼?/p>

對待這些違法的官員和私人，顧馳更是毫不留情，主要負責的人判處死刑，罪名不太嚴重的或是流放，或是行刑，抄了所有人的家產(chǎn)，抄出來不少銀子，庫房里的白銀堆積如山。

經(jīng)過浩浩蕩蕩的一次大規(guī)模的清洗，著實給那些心中打著小算盤的人不少震懾，最起碼短時間內(nèi)是不會再出現(xiàn)金銀、銅板不足值的事情了。

“爹爹，我一路北上，聽了不少你的威名和贊譽，爹爹真是威風(fēng)極了，將這些明知故犯的人抓入大牢里，解決了不少隱患?！鳖檰柷逍禹袧M是崇敬和自豪，看著顧馳開口。

打她回到上京城，天天就有顧馳的各種消息傳來，什么遇到殺手臨危不懼，最終殺手被制服；帶著官員和衙役一個府城挨一個的徹查，一個都不放過，不被繁華富貴迷了本心，不被金銀蠱惑，一心堅決維護大周朝子民的利益。

經(jīng)此一事，顧馳在民間的聲譽，更上一層樓。

顧問清聽著這些消息，既為有這樣的父親自豪，又不免擔憂顧馳的安危，官階越高，責任越大，像這次嚴格查處私人鑄幣，觸碰了不少人的利益，顧馳一路上遇到不少危險，幸虧提前做好準備，沒有什么大礙，雖沒有事情，可過程還是極其兇險。

“富貴險中求，不少人貪心不足，有了權(quán)勢，便渴望富貴，有了富貴，又想要更多的銀子?？蔀槿颂幨拢家卫沃斢?，要踏踏實實的做事，清清白白的做人。你們是我的孩子，更要知道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不求他人如何評價，只求無愧于心?！鳖欛Y雖已過而立之年，反相比以往更要俊美幾分，不見那些稚嫩青澀，給人的感覺越發(fā)沉穩(wěn)，如沉淀多年的花釀，不由得吸引著他人。

“嗯呢，爹爹，女兒/兒子曉得了?！鳖櫦胰齻€兒女齊刷刷點頭，他們一出生就是富貴的日子，與那些貧窮的人家相比，他們已經(jīng)享了太多的福，不能只得，而不付出，每處于一個位置，應(yīng)該為子民、為他人做出點什么。

顧問清摸了摸顧問安的腦袋，“小弟這次有功，二姐帶著你去福東來客棧好好吃一頓?！?/p>

顧問安仰著臉，有些嬰兒肥的腮幫子鼓了鼓，“一頓可不行，要兩頓，大哥也要請我吃飯哦！”

“放心吧，大哥不會忘記的?！币慌缘念檰栔坌Φ拈_懷。

“問安，你連中三元，為父為你驕傲，接下來便是鄉(xiāng)試，這一段路程有些不易，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盡力便好。”顧馳看著自己的大兒子，雖才十五歲的年紀，可身量著實不矮，估摸著再過幾年，就要比他這個做父親的還要高出一頭，孩子們都慢慢長大了。

顧問舟點頭，“父親，您放心，我心中有數(shù)，您連中六元是一個傳奇，我不會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我會盡全力，至于結(jié)果，順其自然，想必總是不會太差勁?！?/p>

兩年后的鄉(xiāng)試，若是通過了，便是成為舉人，若是不通過，他還有機會，未來的路還很長。

顧馳差事辦的好，文正帝滿意極了，有顧馳這樣的臣子，近些年國庫的銀子那是越發(fā)充盈，有了更多的閑錢可以給百姓興修水利、發(fā)送撫恤金等等，顧馳的功勞著實不小。

不過顧馳才三十五歲，眼下是不能繼續(xù)往上再升一級，已經(jīng)是戶部尚書加太子少師，升的太快怕是更要遭人嫉妒。

雖然不能給予官職上的賞賜，可文正帝想著法子在其他方面補償，給顧家賜了一個三座五進幷一起的府邸，長長的抄手走廊，月牙門不知要穿過多少層，里面亭臺樓閣，假山流水，屋檐雕梁畫棟，池塘里碧水泛著漣漪，俏皮的金魚跳動，蓮葉接天無窮，還帶有一大片的梅林、桃林，春日賞花、冬日賞梅，倒是有了好去處，每一處布置的精致又不乏大氣。

這座宅子本是前朝宰相的府邸，前朝丞相貪了幾百萬兩白銀，后來文正帝繼任后便將其賜死幷抄家產(chǎn)入國庫，這座府邸一直閑置，過了這么多年，終于重新派上用場。

顧家人自是很欣喜的接下，他們住的這個宅子，還是當時顧馳考中進士時文正帝賜下的，如今幾個兒女長大成人，住著著實有些擁擠，院子里也沒有什么景致，來人上門拜訪也沒有可賞玩的地方，與顧馳如今的身份地位有些不太匹配。

恰逢皇帝賜下一個大宅子，顧問清還有顧問舟、顧問安也可以有自己的小院子，日后請國子監(jiān)的同窗來府上做客，也有了賞花、賞魚的去處。

作為皇帝，寵大臣和寵妃子一樣，喜歡的多賞賜些東西，文正帝恨不得將國庫里的東西多賞給顧家?guī)准?/p>

除了賞賜府邸，文正帝給顧家其他人也有不少賞賜，顧父、顧母如今已過花甲之年，文正帝特意送上一副御筆的松鶴延年圖，祝福他們二人長壽，顧家三兄妹更是得了不少賞賜。

到了今時今日，上京城誰不知道顧馳是文正帝面前的大紅人。

當初那些看不起顧馳鄉(xiāng)下出身、嘲諷顧家一家都是泥腿子的世家子弟，如今臉啪啪直響，遠遠看見顧馳便繞道避開，不知拿什么顏面面對他。

一個泥腿子能一步步升的這么快，他們世家大臣也不是吃素的，顧馳可以，他們自然也可以。

是以不少人開始盡職盡責，頂著烏紗帽不再搞事，力求好好表現(xiàn)，讓文正帝看到他們這些人的功績和能力。

不管出發(fā)點是什么，只要有成效，結(jié)果總是好的，這些京官確實比以往收斂了不少心思。

沒過多久，到了萬壽節(jié)。前朝的皇帝每到萬壽節(jié)時便大肆揮霍，鋪張浪費，文正帝繼位這么多年，過萬壽節(jié)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可這次趕上他天命之年，加上前一段時間徹查私人鑄幣，是以這一次的萬壽節(jié)會比以往盛大一些。

隨著陸路商貿(mào)往來的越發(fā)頻繁，周邊許多小國每年都會給大周朝送上禮物，趕上萬壽節(jié)，有許多國家的使臣、王儲帶著獻禮，來到了京城。

即便知曉上京城的情況，可他們每來一次，還是會從心底感到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