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郎毫不客氣地罵王春花,他作為里正的夫郎為人又爽快,在村里說話還是有一定威信的,看王春花嘴巴動了動想要說什么,沈夫郎接著罵:“平時就沒看到過你們幫襯一下明哥兒,不管怎么說他肚子里懷的也是趙家的種。你們不幫他種地還要說道,難不成看不過眼幫一下的就是明哥兒勾搭上了?那我家的大青騾還借給明哥兒呢,是不是連我家也要說上了?”
有人就噗哧一聲樂了,可不是,沈夫郎在別人家去借大青騾時就說了,先照顧著點明哥兒,等他家的地犁完后再看情況,也沒一口給回絕了。有人回頭就看到里正的臉色黑沉黑沉的,沈夫郎說話倒一點顧忌都沒有,可他家漢子卻要惱了,就連兩個兒子都看著自家阿爹的臉色憋著笑,阿母的戰(zhàn)斗力果然一點沒減弱。
“哥,你看到?jīng)]?趙阿嬤的眼珠子在轉(zhuǎn)動呢?!崩镎业睦隙蟾缫Ф?,胡郎中有意晾著他,他卻是沒辦法只好繼續(xù)躺著,可再如何裝還是有馬腳露出來。
雖說是咬耳朵,不過聲音也不算太小,邊上的人都聽到了,里正家老大瞪了他一眼回道:“你又不是郎中,你怎知道暈過去是個什么情形,說不定有人就是這模樣呢?!?/p>
哎呀呀,大哥好狡猾。
唐春明耳朵也豎著,聽到這兄弟兩人的對話差點忍不住噴笑出聲。好歹忍住了,對沈夫郎的兩個兒子印象有些模糊,對他嫁出去的哥兒印象倒深些,不過聽著這些話就知道是和趙老三完全不一樣的讀書人,身上沒有那股子迂腐氣。
胡郎中沒好氣地橫了唐春明一眼,起身對邊上的人解釋了一大通,總結(jié)起來就是說,明哥兒又動了胎氣,需要靜養(yǎng),受不得累也動不得氣,今天這一氣就把前些日子的調(diào)養(yǎng)又給浪費了,以后萬萬不可如此。
唐春明感激地朝胡郎中笑了笑:“多謝胡郎中,我會注意的,盡量不讓別人的話影響到自己?!焙芍惺莻€挺有意思的小老頭,想想剛到這個世界時就被他捏著針的模樣嚇昏過去,真是太丟臉了。
胡郎中背著手哼了一聲又向趙老嬤走過去,圍觀的人眼睛都跟著他轉(zhuǎn),就想聽聽這趙老嬤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胡郎中搭了搭脈,又掀了掀他的眼皮子,邊上的趙大牛搓著雙手訕訕地上前問:“阿母他不會有事吧?這好好的人怎就一下子……”
“是啊,好好的人怎就一下厥了過去呢?我行醫(yī)多年也想不明白,不如這樣,我拿針來給他來幾下,看看能不能救醒他?!焙芍泄首鞲呱钅?,打開了隨身的藥箱,拿出一排針,特地挑了跟最長最粗的在趙老嬤面前比劃了幾下,似乎拿不定主意要往哪里戳。
趙大牛嚇了,不知該阻止還是叫醒阿母:“胡郎中,用得著這么大號的針嗎?要不換根小一點的?你老手下可要小心點啊,阿母他年紀(jì)大了受不得驚……”
話未說完,趙老嬤突然就睜開了眼睛,看到那么大號針就要刺過來,就跟當(dāng)初唐春明才醒來時受驚嚇一般,不過他沒昏過去,而是嗷叫了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躲到了趙大牛身后。
胡郎中嗤笑一聲,也不勉強(qiáng)要戳他一針,把針一收,對趙老嬤說:“人年紀(jì)大了就把心放寬點,這次雖然沒事,可長期如此未免郁結(jié)于心于身體不利。”背了藥箱就轉(zhuǎn)頭找大山:“李大山,再把我送回去,順便把明哥兒的安胎藥給拿過來?!?/p>
“哎,來了?!崩畲笊铰犜挼刈哌^去在他面前蹲□,胡郎中跳到他背上朝眾人揮揮手。
胡郎中走后有人就笑了還有人嘀咕起來,情況很分明,一個開藥一個不用藥,顯然一個真病一個裝病,說什么放寬點心說什么郁結(jié)于心,可見趙老嬤還記恨之前明哥兒做的那些事呢,可到頭來沒拿捏住明哥兒還被人給戳穿,這臉真是丟大了。
那邊三叔公聽別人說了情況后也氣咻咻地過來了,拿著手指頭恨不得把趙老嬤給戳醒,跟他說得那么分明讓他以后避著點明哥兒,偏偏不饒人地又鬧騰起來,鬧到最后還不是他自己和趙家丟臉,難道他就沒看出來,明哥兒根本就不是以前任他拿捏的柔順哥兒了嗎?一次兩次的,有哪次能在他手里討得了好的?
趙老嬤也知道鬧了這么一場什么好處都沒有,拿了布巾遮住自己的臉,在別人面前哪怕是里正面前也可以撒潑,可在三叔公面前他卻是不敢的。
“你……你讓我說你什么好?”三叔公氣得哆嗦,“當(dāng)初你不是都讓明哥兒改嫁了嗎?既然當(dāng)初沒讓明哥兒守著現(xiàn)在又跳出來拿什么門風(fēng)說事作甚?我告訴你,現(xiàn)在明哥兒不過是養(yǎng)著趙家的骨血卻跟我們趙家沒什么關(guān)系了,他是嫁人還是不改嫁給大虎守著,都跟你,跟大牛家的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以后別讓我再聽到你們插手明哥兒改嫁的事!”
換句話說,就是以后明哥兒出了什么事,那也是跟趙家沒什么關(guān)系的,就算他明哥兒鬧出什么閑言碎語臭了名聲也跟趙家無關(guān),前面的事情還沒真正平息下來,在他看來,明哥兒的事情根本就不能沾手,可這對蠢嬤么,眼皮子太淺,不知道往長遠(yuǎn)里看,等趙老三考出頭,沒顏面的是他唐春明而不是趙家,到時有他吃苦頭的時候。
“你以后也少在你阿嬤面前攛掇,把你阿嬤侍候好了才是你的本分,還不快把你阿嬤扶回去還嫌在外面丟人現(xiàn)眼的不夠?。俊庇殖醮夯ê鹆艘煌?,最后還對趙大牛說:“管好自家的哥兒,把家里的地侍候好了,你是家里的長子,以前可都是大虎幫你擔(dān)的擔(dān)子。”
“是,是,三叔公,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干的。”趙大牛滿臉通紅地點頭,忙不迭地跟王春花一起扶著趙老嬤往家走。
“好了,大中午的大家都散了吧,地頭上哪家人也不閑著。明哥兒你也知道你阿嬤就這么個性子,看在他這么大年紀(jì)的份上就不要跟他計較了,怎么說以后兩個孩子也要喊他一聲阿嬤的?!?/p>
唐春明發(fā)現(xiàn),王春花和趙老嬤對他來說只要繞著走遠(yuǎn)點就行了,而且這種人沒有太大的心機(jī)耍狠都在面子上,直接反擊回去就行了,可這個以老賣老的三叔公才是真正讓他不喜和難受的,這話里話外的,處處透著對自己的不屑,又仿佛自己有什么生怕沾了上去拍不掉似的,簡直讓人惡心透了。
旁人聽不明白,可李峰卻同唐春明一樣聽懂了,這是拿身份來壓唐春明呢,李峰不由捏緊了拳頭,這趙家的三叔公面上慈祥實際上相當(dāng)不喜明哥兒。里正心里也門清,趙家三叔對明哥兒意見很大,認(rèn)為是明哥兒在壞他們趙家的名聲,卻不知,趙家的根子都爛了,還用得著別人來壞嗎?
里正握了拳頭到嘴邊輕咳一聲想要說些什么,唐春明卻扶著張秀的手站了起來,直直地看向三叔公,沒有一點回避退讓,甚至露出了笑容:“三叔公的話我明白,就是因為了解孩子阿嬤是個什么性子,所以有時候才不能退讓,否則就沒有我們母子倆的活路了。不過三叔公放心好了,我從來都是避著他們的,只要他們不來找我麻煩,我才懶得理那一攤子事,我哪有那么大閑功夫,每年要交的銀子就夠我頭痛了,三叔公,你說是不是?”
里正又握拳咳了一聲,倒是小看明哥兒了,明哥兒也把趙家三叔的態(tài)度看得非常明白,這樣也好,趙家三叔還以為明哥兒會再粘上趙家去等不及地要劃清界限,可看明哥兒這模樣是死也不會找上趙家門了。
三叔公有一瞬的惱意,惱唐春明得理不饒人不曉得敬老,只得甩袖說:“那是你自己求來的,你阿嬤那邊有我這個老家伙勸著,你以后好好照顧兩個孩子吧?!睔膺葸荻鴣碛謿夂艉舳?。
唐春明彎了彎嘴角,哪怕活不下去,他是寧愿帶著孩子改嫁也不會重回到趙家那里去的,跟趙家脫離關(guān)系他容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