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怎會讓趙大虎給出銀子?他們不是早分出來了嗎?再說趙家一家子那么多田,在村里也算得上是上等人家了,那些銀子居然會拿不出來?而且當(dāng)年分家的情形大家都知道,這銀子怎么也輪不到大虎家里出啊?!蓖跄豢伤甲h地瞪直了眼睛,這可真是欺負老實人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趙家的田是誰幫著耕種的?趙大虎一趟趟的野物是送到了誰的嘴里了?趙老貨可是經(jīng)常跟大虎哭訴小兒子讀書苦身子虛要多補補。哼,說得好聽是分家,趙大虎和明哥兒不還是給他們家作牛作馬的,要我說趙大虎這性子也太老實了,自己阿母說什么就聽什么,都不知道多為自己的小家想想,現(xiàn)在看看當(dāng)初把明哥兒說給他真不應(yīng)該?!睆埿惆脨赖?。
張秀的家離得近,看到自家漢子都站在門口等他了,與王莫分了手往自家走去,說后悔也晚了,現(xiàn)在只能盡量地幫一幫明哥兒先把眼前的難關(guān)過了,希望明哥兒能為了肚子的和林小哥兒振作起來。
“晚飯吃了沒?孩子們都好吧?”張秀走近那漢子問道。
“吃了,也給你留了,孩子們都睡了,大虎家的還好吧?聽說又鬧了?”張秀的漢子姓李名大山,是個壯實的漢子,他與趙大虎一向處得不錯,可現(xiàn)在大虎不在了,他即便想幫忙也不方便了。
張秀推了大山一把往里走,邊走邊說:“你說說這大虎剛走,這趙家阿嬤就等不急了今天就把一個漢子領(lǐng)上門逼著明哥兒改嫁,幸好之前胡郎中診出明哥兒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否則今天都不知道怎么收場,那老貨哪容易這么甘休。”
李大山也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哪個漢子會愿意自己剛走夫郎就改嫁的,還是自家阿母逼著的,打什么主意讓人一目了然,還不是大虎留下的幾畝田和那三間大屋,可他一個外人能說什么:“那大虎家的自己怎么說的?”
“他哪有精神應(yīng)付啊,喝了藥就睡了,明天一早我就得過照應(yīng)著,對了,明早你去山上撿點柴禾回來吧,我看大虎家柴都快沒了,這天還冷著呢,要不把咱家的先勻點過去?!?/p>
“不會吧,大虎入冬前就把柴禾準(zhǔn)備好了啊?!?/p>
“有什么不會的,多半被那老貨給搬回去了?!睆埿銚蹞垡律堰M了堂屋,他家的漢子也知道自家的夫郎是個性子爽快甚至有些潑辣的,但也清楚他心里有桿秤,這次的確是大虎他那一大家子行事太過分把他惹火了。左右現(xiàn)在還沒到農(nóng)忙的時候,家里的事情和孩子他多看顧著點,讓秀哥兒多照顧一下大虎家的,也全了他往日與大虎的情分,大山這樣想著跟著進了屋。
……
卻說村西趙家。
回到家里的趙阿嬤心里怎么都沒辦法咽下這口氣,眼睜睜地看著十五兩銀進了兜里又飛走了,氣得心口直發(fā)疼,躺在炕上唉喲唉喲地直叫喚。
“阿母,您這是怎么了?我那弟么答應(yīng)了沒有?阿母出馬沒有不成的事吧。”趙家的大夫郎王春花掀開門簾就進了屋,得知趙阿嬤回來了他立即趕了過來,十五兩銀子啊,雖然他知道這些銀子大部分要用在小叔身上,可他們一家子也能沾點光不是,就算弄不來五兩,三兩總也能弄到手吧,王春花打得一手的如意算盤。
嫁進趙家沒過多久他就把這一家子的脾氣摸得透透的,公公是個老實漢子,可惜去得早,嬤嬤一向掐尖要強,沒有了公公的壓制后就更加極端了,眼里心里就只有銀子和他那寶貝小兒子,幸好他一嫁進來肚子爭氣來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小兒子,大孫子,作為趙家的長孫也算得嬤嬤喜愛,這才沒讓自己一家子在趙家沒了地位。
他剛從外面回來聽兒子說阿嬤回來了,于是想也不想地沖了進來,一看這情形卻暗道壞了。
果然,趙阿嬤心里正有火沒處發(fā),聽到王春花這般說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拿手指著王春花就大罵:“你個懶胚死哪里去了?回到家里連口水都沒得喝,炕也是冷的,你是不是想凍死我這老不死的好分了銀子自己找快活去?我告訴你,沒門……”
剛剛還躺著呻吟不停,現(xiàn)在卻唾沫橫飛,大嗓門響得連鄰居家里都聽得見,半點也見不到之前的身體不爽利。王春花是見慣這一面的,他才不會像唐春明那樣聽得難受得半死,向來是左耳進右耳出,靠在門框上向另一個房間的方向撇撇嘴,老不死的把小兒子當(dāng)命根子怎么疼都嫌不夠,可看他老母躺炕上那人還不是連面都沒露一下,問都不問一聲。
老不死的,以后有你受罪的時候,指望著小兒子孝順?biāo)?/p>
不過他和當(dāng)家的也指望著小叔子能考上秀才并且繼續(xù)發(fā)達下去,反正他們也沒分出去,以后怎么的也得沾點光,不說其他,自己的兒子哥兒以后相看的人家也得比現(xiàn)在高上一等,說不定還能一起跟著進城里討生活。
等趙阿嬤罵累了,王春花才腆著臉湊上前:“阿母,這事是出了什么岔子不成?還有那林小哥兒,那戶人家可是等著我們回話呢,阿母,他們可是說好了要給十兩銀子的,小叔開了春不是要等著銀子參加院試的么?”其實說好的是十二兩,不過他給私下里昧下了二兩,他也沒多拿,就是露出來了也不要緊,這就是王春花聰明的地方。
趙阿嬤一拍大腿,王春花說的可不是,他的小兒子趙平川四月份可是要去定州府參加院試的,只要通過了院試平川就有了秀才功名,他就成了秀才阿母,在這平山村怎么都算是一等人家了,走在村里誰還不羨慕他。
幸好大虎死的也是時候,沒因為這孝期耽誤了小兒子的院試,否則趙阿嬤能恨得將大虎從地底里刨出來叫罵。弟弟為兄長守孝只需百日的時間,出了孝期正好就是四月份了。在趙阿嬤眼中,小兒子的院試可比那個沒用的兒子的生死都來得重要。
可這去定州府一趟開銷卻大,想到自己手里捏的那些銀子,趙阿嬤心里嘀咕,怎么也要從那晦氣地掃把星身上把銀子給榨出來,大虎還不是被他克死的。趙阿嬤也不罵不鬧了,坐在炕沿邊耷拉著眼皮,王春花一看就知道說到老不死的心里去了,心中得意一笑,又湊上去說:
“小叔子眼看就要說親了,到時有了秀才功名我們趙家也算是頭等人家了,這親事可不能馬虎,阿母你看看,就這舊房子可不是寒磣我那未來的弟么啊?!蓖醮夯墒窃缰?,趙阿嬤當(dāng)初沒能從唐春明手上將他的陪嫁都摳下來心里憋了股氣呢,后來眼看著唐春明用這陪嫁造了三間大房,這心里就打上主意了。王春花他倒不是想著那房子的主意,可是,等小叔子占了那大屋,這里的一切還不都是他們一家的了。
王春花當(dāng)初對唐春明這個弟么可是眼里心里地妒忌著,唐春明長得比他好看不說,就連親母死了還有親爹在后母面前護著,更是將親母給他留下的陪嫁分文不動地全給帶進了趙家,讓自己這個趙家的大夫郎很沒面子。也不知那老家伙給自家哥兒叮囑了什么,后來唐春明無論趙阿嬤和趙大虎怎么說都堅決不把陪嫁交出來。
王春花現(xiàn)在可得意了,就唐春明能斗得過他王春花?就算現(xiàn)在肚子又懷上了,也要看能不能生下來,最后還不是被趙阿嬤賣了改嫁的命,要說那跛了腿的老鰥夫,還是他特意托母家那邊打聽了不少時間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