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后,當(dāng)姜統(tǒng)帥暗自思量自己那位愛人的“三個階段”時,他會感慨:原身和兩個基體,多少還是有些微妙差異的。
這很正常,哪怕是同一個人放在不同的外界環(huán)境下,也會往不同的方向成長。正所謂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就是這個道理。
比如說呢,三個階段的萊安放在同樣情景下,必定都會為他撞碎教學(xué)樓的玻璃。
但是在那之后——第一個基體是最純良的,畢竟是帝國培育出來的白月光小殿下,他會主動自掏腰包賠償軍校,并附上解釋與歉意。
而若是換作第二個基體,尤其是對帝國頗為逆反的加西亞初期,大概會冷笑著甩手不理,逼皇室或者其他任何一個倒楣蛋掏錢報銷。不是他摳,單純是無聊的惡趣味罷了。
至于原身么,凱奧斯大帝必會嚴詞厲色:能讓事態(tài)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屬于軍校的全責(zé),誰讓你教學(xué)樓的緊急措施不到位?
第二天陛下就會勒令軍校改過自新,并且要求其賠償姜見明的醫(yī)療費和自己的精神損失費——后一句是開玩笑的,但若是為了逗統(tǒng)帥開心也不是不可能。
當(dāng)然了,彼時的兩位基體一號,還對于他們的過去與未來一無所知。
姜見明掛了個吊瓶,他在病床上安頓下來之后很快就睡過去了,清瘦的半張臉埋在雪白的枕頭里,另半張臉又被散亂的黑發(fā)遮了,呼吸淺淺的,顯得安靜又脆弱。
萊安守在床邊。他輕輕握著姜見明沒扎針的那只手,望著吊瓶里滴落的藥水出神。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覺出后怕。
萊安是問了醫(yī)護才知道,原來今天三區(qū)出了一場連環(huán)車禍,急救電話都被打爆了,救護車也一時安排不開。
幸虧姜見明找了他。
但如果當(dāng)時,自己拒絕了那個通訊……姜還會再打第二個給自己嗎?
就算自己接起通訊,如果搶先說了“我現(xiàn)在正忙”呢?姜還會堅持請求自己的幫助嗎?
如果不會了,姜見明要怎么辦?能怎么辦?
“……”萊安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手指插進披散的卷發(fā)里。
他的心口脹得酸疼。自從遇見了姜見明,這里經(jīng)常會疼。
此時殘陽西墜,暮光先是像水波一樣蕩漾在病房里,夜色又緩緩漫上來。
身邊忽然響起窸窣輕響。萊安抬頭,視線對上了一雙朦朧的黑眼睛。
姜見明醒了。他裹在被子里,沖萊安笑了一下。
“謝謝殿下幫我,”他輕輕說,“沒有打擾到您吧……當(dāng)時我周圍沒有人……”
姜的聲音比往日更加微弱沙啞。萊安心跳加速,忙道:“沒有,我很閑。”
腕機在這時響了起來,被萊安飛快地按掉。
姜見明臉上的笑意散去:“……很閑?”
“別管那些。醫(yī)生說你勞累過度。”
萊安生硬地轉(zhuǎn)換了話題,他伸手試了一下姜見明的體溫,額頭還是有點熱,“怎么回事?”
姜見明:“假期結(jié)束之后有考試。”
萊安:“至于復(fù)習(xí)到病倒?”
姜見明不語,他其實從小對低燒不太敏感,有好幾次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jīng)嚴重了。大約是個挺奇怪的體質(zhì)。
萊安看他不吱聲了,只當(dāng)他理虧。正要說話,自己的腕機第二次響起來。
姜見明:“我是不是耽誤您重要的事情了?”
萊安生硬道:“沒有?!?/p>
他又要把腕機摁掉,姜見明著急道:“別……”
這個人竟忘記自己還在輸液,下意識想起身伸手去拽殿下的胳膊。虧得萊安眼疾手快,搶過去一把按住:“姜?。 ?/p>
于是慣性讓軍校生的上身失衡地一歪。
下一秒,蒼白的額頭輕輕撞進了儲君懷里。
頓時,姜見明和萊安雙雙懵住了。
滴滴……
腕機還在一直響。
“……”
萊安張口結(jié)舌,他用胳膊半環(huán)著殘人類的細腰,緊張得手心里虛汗都出來了。
姜見明也僵了,他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抬起頭,慌張道:“殿……殿下,我……抱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