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鐵石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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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身后漸漸遠(yuǎn)離的故鄉(xiāng),慕容雪雖然心里有萬分不舍,但卻恨不得背生雙翼,立刻就離開此地十萬八千里,以免被耶律彥追上。不過她轉(zhuǎn)念又想,秀女多她一個(gè)不多,少她一個(gè)不少,耶律彥還要護(hù)送十一位秀女進(jìn)京,應(yīng)該不會舍重取輕,單單來追拿她一個(gè)。況且放跑了秀女,他也有責(zé)任,最好的辦法便是他回到京城對皇上說,在宜縣只選了十一個(gè)秀女。
如此一想,她便放寬了心。
想起回春醫(yī)館那寬敞富裕的家,她頗有幾分心疼,由衷地說道:“爹,將來我也跟你好好學(xué)醫(yī),努力掙錢,咱們再買一套大宅子。”
慕容麟慈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發(fā),道:“錢財(cái)身外之物,人最重要。接下來這幾天,你可要受些苦了,咱們得晝夜不停地趕路,以免被他們追上。”
“他們應(yīng)該不會為了我一個(gè)人誤了行程,如果是讓秦伯父派人來追拿,他定會看在父親和他的情分上手下留情的,所以爹不要太過憂心。”
她天生樂天,而且心里還抱著一個(gè)念頭,耶律彥或許會顧念舊情,放過她一馬。她一直不信,他真的對自己毫無半分情意。
阿泰一路趕著馬車朝東而行。從黃昏出了城門,一直不停不歇地趕路,直到暮色深深,夜深人靜。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嘚嘚的馬蹄聲,空曠地穿透了寂靜的夜色,平添幾分陰森。
慕容雪有些害怕,連睡意都沒了。
狂奔之中,馬車顛簸的厲害,她從生下來從未受過這樣的苦,可是一想到這點(diǎn)苦,比起入宮之后苦一輩子,又算得了什么。
黎明時(shí)分,馬車停在一處郊外的河岸上,阿泰將兩匹馬牽到河邊飲水吃草,稍事休息。
慕容麟在河邊支起干柴,用火石打著,將幾個(gè)包子拿出來在火上烤的焦黃噴香,遞給女兒,然后又燒了一壺茶水,用作早茶。
即便是逃難,慕容麟也沒有失去風(fēng)雅和體面,因?yàn)樘崆皽?zhǔn)備了幾天,馬車?yán)锍缘挠玫臉訕訓(xùn)|西齊備周全。慕容雪更是一臉的歡欣雀躍,高高興興地如同出外踏青。
阿泰一旁看著,只覺得這父女兩人真真是不可思議,違抗皇命這么大的事情擔(dān)在身上,居然都還有心情笑得出來,這一路上擔(dān)驚受怕的心都要縮成一個(gè)干核桃的難道只有他一個(gè)么?
休息了一會兒,三人繼續(xù)啟程,慕容麟打算帶著女兒出海。所以一路朝東,打算去松江府。馬車跑了一天,直到晚上也沒敢放肆地休息,只在一戶農(nóng)家莊院的外墻下,草草睡了一個(gè)時(shí)辰,便接著趕路。
到了第二日的下午,慕容雪心里更加的高興,一來是因?yàn)樽约耗樕系募t包都消了,二來已經(jīng)逃了一天一夜,也沒見有人追來?;蛟S耶律彥看在和她相識的份上放了她一馬,也或許是秦之昂念在和她父親的情分上,一旁勸說了耶律彥就算罷休,總之,過了這么久,沒人追來,看來這次逃跑是大功告成了。
只可惜,她高興的太早。
到了傍晚時(shí)分,阿泰將馬車停到路邊,解開韁繩牽著馬去道旁吃草。
慕容麟站在馬車旁,將女兒頭上的青巾重新系了系,穿上男裝的慕容雪依舊容色逼人,臉上紅包散去,清俊的像個(gè)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年。
慕容麟越發(fā)覺得帶著女兒出逃是明智之舉,這般嬌滴滴的掌上明珠,怎舍得送到皇宮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去受苦。
江南□最是怡人,雨細(xì)風(fēng)輕煙草軟,看著一輪夕陽,慕容雪心情好極了,坐在那草地上,伸了個(gè)大大的懶腰。
“爹,我們歇會兒再走?!?/p>
正在這時(shí),寂靜的路上響起急促的馬蹄聲。
慕容雪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去看,只見遠(yuǎn)處跑過來三匹駿馬,為首一個(gè)人,很像耶律彥。
她臉色劇變,立刻跳起來道:“好似他們追來了。”
慕容麟當(dāng)即將包袱往她懷里一塞,“快走,我去引開他們。我們在松江府匯合?!?/p>
慕容雪匆匆應(yīng)了一聲,來不及多說,上馬便走。
慕容麟從馬車?yán)锍冻鲆患饺菅┑募t色外氅,往身上一披,騎馬朝著另一條道而去。
阿泰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兩人一左一右分道揚(yáng)鑣,心道,老爺,我怎么辦吶?情急之下,他撒腿就跑。
慕容雪心里狂亂地跳著,不敢回頭看,悶頭朝前一路打馬狂奔,心里默默祈禱,但愿是自己看錯(cuò)了,那個(gè)人不是耶律彥。可是,她又覺得自己不會看錯(cuò),因?yàn)樗囊伙A一笑,舉手投足都映在她的心里,他的聲音和身影,她閉上眼睛都能想起。
馬蹄聲越來越近,簡直就要到了身后。
她的心快要從喉間飛出來。
突然身后啪的一聲脆響,好似有什么東西擊破了空氣,眼前閃過一道黑影,纏上了她的腰身。她甚至沒看清是什么東西,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凌空飛起,瞬眼之間,便落入了一個(gè)人的懷抱。
驚魂未定的她一抬眼便望進(jìn)了一雙藏冰臥雪的眼睛。的確是耶律彥,即便隔著那么遠(yuǎn)的距離,她也沒有看錯(cuò)他的身影。他冷冷地看著她,終于叫她明白什么叫眼刀,一股殺氣從他眼中直射出來,仿佛要砍到她的身上,她情不自禁地往后縮了縮,卻被他狠狠一勒腰肢,往前一帶。
原來那纏著她腰身的是他的一根長鞭。
他緊盯著她,一字一頓道:“慕容雪,我還真是小瞧了你?!?/p>
他不光目光冷冽,這語氣里也似乎藏著一把刀,幸好她素來是個(gè)不怕死的,頂著他的眼刀,脖子一梗:“反正我就是不想進(jìn)宮?!?/p>
他冷冷一笑:“由不得你?!?/p>
這絕情的口氣像刀一樣刺中了她的心臟,她本就包了一肚子的委屈,此刻一刀捅進(jìn)去,將那包委屈一下子給扎開了口子,頓時(shí)眼淚便汩汩地流淌出來。
枉負(fù)自己對他一片真心,他卻親手要將她送回到火坑里,真是太狠心了。她越想越覺得傷心,眼淚珠子便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滾下臉頰,源源不絕,仿佛比浣花溪的水還多。
他雖然心硬如鐵,但對著一個(gè)哭的悲慟欲絕的女人,終歸被勾起了幾分柔腸,眼中的殺氣被她的眼淚洗了去一半。
哭夠了,她拿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淚,楚楚可憐地看著他:“你放了我吧?!?/p>
她一向被父母嬌寵溺愛,從未受過半分委屈,哭成這樣求人還真是生平第一次??上?,他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那比千年寒冰還冷的面孔,找不到一絲絲的憐香惜玉和同情憐憫。根本就是個(gè)鐵石心腸。
她失望而羞惱,使勁去掰他的胳臂,想從他懷里掙開。
“你若是不想死,不想連累你父親死,便乖乖地跟我回去,否則”他哼了一聲,目光冷冽如刀,刮得她臉蛋都疼。
一想到她爹,她便怔住了,立刻抓住他的袖子問道:“我爹會被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