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在皇上身邊的人都發(fā)現(xiàn),自從騎了一回馬回來以后,皇上跟顧大人的關(guān)系便緩和了。
甚至可以說是和好如初。
就正如沒有人知道為什么顧大人騎了次馬就惹皇上生氣了一樣,也沒有人知道怎么又騎一次,便好了。
總之皇上心情好了,宮里人也就跟著皆大歡喜。
皇上和顧大人重新過上和睦生活,“琴瑟和鳴”,他們也就只要安安穩(wěn)穩(wěn)地候在一旁便好了。
至于顧景愿為什么突然提議去學(xué)騎射,后來龍彥昭問過他兩次,顧景愿都只說是一時興起,沒什么別的原因。
還是回宮以后過了段時日,龍彥昭才偶然聽說,是有人在背地里嚼舌根子,說顧大人不肯騎馬是不識趣,不肯效仿那白月光以逗皇上開心……
起初這話是無意間從宮人嘴里聽得,龍彥昭最恨有人嚼舌根,登時升起雷霆怒火,下令徹查,勢必要將說這話的人挖出來。
只可惜追根溯源也未尋到源頭,宮里到底是人多口雜,實(shí)在再難追究。
龍彥昭也只能將傳過這話的人都懲罰了一通,因?yàn)槎嘧斓娜酥鴮?shí)不少,這事鬧得還挺大,即便顧大人親自出馬勸說也無濟(jì)于事。
暴君之名隱隱又要落在頭上。
不過龍彥昭是鐵了心,便也不在意那么許多了。
顧景愿的房間里,楊林自來熟地一邊喝茶一邊磕著瓜子。
嘴里空閑的時候,他還能幸災(zāi)樂禍地說一些八卦:“聽說這兩日皇上可把宮里的人嚇壞了,大家人人自危,都怕曾經(jīng)說過什么壞話被人聽了去呢?!?/p>
手放在茶杯邊沿,顧景愿輕輕握著它取暖,平靜道:“皇上雖貴為皇子,卻從小孤苦無依,顛沛流離。像他那樣經(jīng)歷的人是容易脾氣火爆,比旁人也要更嫉惡如仇一些?!?/p>
“我覺得挺好的呀。”楊林說:“這下好了,以后明里暗里都再沒人敢說顧大人你的閑話了……這一點(diǎn)上陛下做得還是蠻好的?!?/p>
顧景愿但笑不語。
笑容很淡,并不曾將這種事情放在心上。
他即便是想,腦中想的也都是:皇上長大了,能夠震懾住宮人,這很好。
但太過殘暴也不可。
自古以來凡是被暴君統(tǒng)治的王朝,又有哪個是國泰民安的……
“景愿?”
顧景愿的身邊,驟然響起楊林的聲音。
他趕緊回神望過去,就聽楊二少嗔怪道:“你怎么還溜號了呢?唉,一定是本公子太沒魅力?!?/p>
“哪里是沒魅力?!鳖櫨霸感Γ骸岸贍斒翘绪攘?,都有些晃眼了,我是不敢看?!?/p>
“……行了,說正經(jīng)的?!倍贍敱欢盒?,而后又稍微扭捏了一下,“那個,我就是好奇……皇上他這樣待你……其實(shí)也是喜歡你的吧?”
“不會?!鳖櫨霸甘止麛嗟?fù)u頭。
果斷到楊二公子都被噎了一下。
冬日里也不必驅(qū)蟲,顧景愿的房間里有一種干凈清爽的氣息,并未怎么點(diǎn)熏香。
先前那塊聞香玉的味道也聞不見了,顯然是被他收了起來,并未使用過。
楊林又忍不住問:“那……你對皇上……皇上那般玉樹臨風(fēng),還那樣維護(hù)你……所以你對皇上,真不會有什么感覺?”
“不會?!鳖櫨霸敢琅f搖頭。
他視線下意識地往楊林的玉扳指上瞟了一眼,全部情緒都被深深掩埋。
他和龍彥昭之間,若有交集,也只是為了江山社稷。
若有情誼,也只會是君臣。
次日,顧景愿照常入宮伴駕,除了像往常一樣陪伴在帝王左右外,他還將一件事情帶到了龍彥昭的面前。
“楊二公子昨日前來找臣,說他一位朋友家中出了點(diǎn)事情。臣聽后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便想著今日將此事拿到陛下面前,請陛下幫忙給出個主意?!?/p>
“哦?這天下竟還有阿愿沒有主意的事情?”龍彥昭聞言來了興趣,他放下手中的朱筆,沖顧景愿招手,“過來?!?/p>
顧景愿順從地坐在他身邊,將昨日楊林前去找他的正事給說了出來。
卻原來是楊林的一位同窗好友,家中在京郊云縣附近有幾畝良田,近日來被人強(qiáng)行霸占了。
“霸占良田?”龍彥昭聽后皺眉:“皇城內(nèi)外,天子腳下,竟有人敢做這樣放肆之事?”
顧景愿說:“據(jù)說是有人想低價收購,拿那塊地建做避暑山莊之用。因苦主不愿賣出,那人便連同官府修改了文書,強(qiáng)行將那地劃為了自己所有?!?/p>
楊林的那位同窗乃是他兒時的好友之一,二人同上過一所私塾,其祖父曾在朝為官,只是到了父輩便家道中落,如今也就只有靠著京外的那幾畝良田維生。
而他本人也僅是舉人出身,京城之中達(dá)官顯貴屈指可數(shù),他一個舉人自然沒有半分分量。霸占他家田地之人正是看中了他無有背景和依靠,所以才如此明目張膽。
那舉人也是別無他法才找到了楊林。
二公子也沒法子,他又素來只親近顧景愿,比親爹都更親近一些,于是便率先找到了顧景愿。
龍彥昭初時聽聞這事還勃然大怒,但待顧景愿說到這里的時候,他已經(jīng)改做狐疑之色,望向懷里之人,問道:“竟然是右丞之子都搞不定的事?那幕后侵地之人到底是誰?”
他這話倒不是丞相之子就有什么特權(quán)。
只是這件事連丞相之子都知道了,便意味著這事隨時都有可能被鬧大,捅上京師。
但對方卻仍舊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