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濾鏡”這個詞易暉聽過,飯圈女孩常用語。
晚上把蛋糕的照片發(fā)到微博上,得到哆啦哼哼有些夸張的贊美后,易暉有點不好意思,捧著手機回復:哪有這么好看,你濾鏡太厚了吧[哆啦A夢微笑]
哆啦哼哼:真的,很好看,也很好吃。
易暉笑得眼睛瞇起來:說得跟你吃過一樣[哈哈]
那頭沒有迅速回復,似乎斟酌了一段時間:希望以后還能有機會能吃到。
易暉當他在開玩笑,也入戲般地回復:以后你來玩,我就做給你吃。
哆啦哼哼:截圖留證了。
易暉:還能這樣[哆啦A夢吃驚]
哆啦哼哼:嗯哼。
不知怎么的,這普通一個語氣詞讓易暉腦補出了聲音。想象著對面那個比他小幾歲的年輕男孩故作成熟地昂起頭,用上揚的調(diào)調(diào)傲嬌地“嗯哼”了一聲,摒棄那股沒來由的熟悉感后,易暉莫名覺得和哆啦哼哼的距離更近了。
想到前兩天向他吐露心事時失意可憐的哆啦哼哼,易暉愛心泛濫,忍不住夸道:哆啦你好可愛哦[可愛]
那頭又沒有立刻回復,易暉以為他不喜歡被人夸可愛,剛要改口夸他帥,哆啦哼哼回復道:別叫我哆啦。
易暉不解:那叫什么呀?
哆啦哼哼:叫哼哼吧。
過幾天,交了作業(yè)閑下來的唐文熙二度登門拜訪,初涉網(wǎng)絡社交的易暉把最近在網(wǎng)上碰到的有趣的事講給他聽,唐文熙笑得直打跌:“哼哼?我還哈哈呢,他是不是騙你呢,其實是個女生吧?哪有男生主動要求別人這么叫他的,又傻又娘。”
易暉斬釘截鐵地搖頭:“哼哼人很好的,他不可能騙我。”
唐文熙撇嘴道:“哦,現(xiàn)在有了哼哼就不要熙熙了唄?!?/p>
圍繞著“愛稱”展開的話題戳了易暉的笑點,哼哼哈哈熙熙怎么聽怎么像一家子,易暉無聲地笑出眼淚,唐文熙佯裝生氣說“再笑我就回家了”才讓他勉強打住。
兩人有陣子沒聚了,上回為了去領獎都沒好好玩,這回唐文熙嚷嚷著要再去海邊,看看深秋的大海是什么樣子。
易暉自是陪同前往。這里哪怕臨近冬天,日均氣溫也能達到十幾度,江雪梅還是怕體弱的他吹海風受涼,給他找了件棉襖,并且圍了厚實的毛線圍巾。
這回輪到唐文熙開懷大笑,他穿著短袖短褲嘚瑟地大搖大擺,笑著笑著就唱起來了,唱他們倆一個像夏天一個像冬天,有今生做兄弟也算是一種幸運。
都說風水輪流轉(zhuǎn),回來的路上就唱不出來了。白天的海風還算沁涼怡人,夜里溫度驟降,風沿著毛孔直往骨頭縫里鉆,唐文熙凍的上下牙打戰(zhàn),為了面子還堅持說不冷,易暉于心不忍,把圍巾摘下來給他,他推辭了一番,最終還是屈辱地接受了。
圍巾很大,幾乎能把他上半身包住。唐文熙坐在車上,一邊享受著易暉親自提供的包裹服務,一邊扭頭在車內(nèi)張望。
“看什么呢?”易暉把他的身體掰正,“別動,我打個結(jié)。”
唐文熙“嘖”了一聲:“總覺得有人在看我們。”
這回他們坐的公交車,易暉順著他的視線扭頭看:“沒有啊,你感覺錯了吧?!?/p>
到站下車,往回走的路上,唐文熙突然一把勾住易暉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邊扯,在易暉還沒來得及出聲的時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那人還跟在我們倆后面?!?/p>
易暉還是不太信,卻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不、不會吧?”
唐文熙脖子沒動,眼珠轉(zhuǎn)著四處打量:“找條小路,咱們倆分個頭,看看他到底在跟誰?!?/p>
這一代的地形易暉已經(jīng)很熟悉,兩人小聲商量好對策,易暉狀若無事地拐進一條岔路,走了不到二十米,就聽見身后隱約跟上的腳步聲。
他心如擂鼓,邊默數(shù)邊又走了幾步,眼一閉心一橫轉(zhuǎn)過身,緊接著快步上前,和唐文熙前后夾擊把那人堵在路中間。
“哪來的小賊偷雞摸狗,看我不把你……哎喲哎喲江同學你快跑,快去報警!”
昏暗的路燈下,易暉眼睜睜地看著率先沖上去的唐文熙被那個看不清面孔的高個子捉住手臂反剪,在那人騰出手要捂唐文熙的嘴時當機立斷地上前制止:“你放開……”
“他”字消失在喉嚨口,因為突如其來的照面。
易暉從未見過周晉珩這般倉皇的模樣。
周晉珩平日里自信瀟灑慣了,加上十來歲就進入社會,舉手投足間鮮少流露出與他年齡相符的不成熟,此刻卻在目光相接的那一刻下意識地躲閃,仿佛做壞事被抓包的小屁孩。
他松開唐文熙,先飛快地別開頭回避了一下,又忍不住抬眼看向易暉,張嘴欲說點什么:“我……”
他以為自己至少擁有解釋的機會,沒想到還未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易暉后退兩步拉開距離,用一種極其戒備和抗拒的眼神看他:“你怎么還在這里?”
抬起的手停滯在空氣中,如墜冰窟都形容不了周晉珩此時心情的萬分之一。
或許是這些天隔著手機的親昵交流給了他一些錯覺,周晉珩現(xiàn)在才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如此天真幼稚。
以后不讓他再受委屈?
易暉經(jīng)受過的所有委屈都是他親手施與的,若是易暉不愿接受,他做再多也是徒勞。
耽誤了那么久才想起來修補,好比在已經(jīng)閉合的傷口上敷藥,看著令人動容,實際上徒有其表,毫無意義。
何況他給易暉的傷口那么深那么重,鮮血淋漓的時候他不管不問,現(xiàn)在長死了、風干了、沒有溫度了,作為劊子手的他回過頭來說要補償,有誰會相信,又有誰會原諒呢?